第五十六章：寿宴风云（下）
那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匕首，带着一股腥风，直刺沈清璃面门！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手段，绝非一个普通小太监所能为！
殿内惊呼声四起，御座旁的侍卫疾冲而来，但距离稍远，眼看救援不及！
苏浅月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成功了！就算杀不了沈清璃，这“妖孽暴起伤人”的罪名，她也背定了！
然而，面对这致命一击，沈清璃竟似早有预料。她没有惊慌后退，反而在千钧一发之际，脚下步伐一错，身形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微微侧开，同时宽大的袖袍如同流云般拂出——那里面，早已暗藏了赵统领准备的、用于应对此种情况的特制铁尺！
“铛！”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匕首的锋刃被铁尺精准地割开，擦着沈清璃的鬓角划过，削断了几根发丝。那太监一击不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腕一翻，匕首再次袭来，招式狠辣，全然不顾自身。
但就在这片刻的阻滞间，两名如同鬼魅般贴近的萧景珩暗卫已至！一人出手如电，扣住太监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骨裂声清晰可闻！另一人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其后颈！
那太监连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被迅速卸掉下巴，防止其服毒或咬舌，拖死狗般拖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早有准备。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太监暴起到被制服，不过两三息功夫。
殿内众人尚未从这惊变中完全回过神来，沈清璃已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袖和发髻，再次面向御座，屈膝一礼，声音依旧平稳：“惊扰圣驾，臣女万死。”仿佛刚才那生死一线的刺杀，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风波。
这份镇定，这份在生死关头展现出的、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有的反应与身手，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就连皇帝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深意。
而此刻，沈清璃心中牵挂的，却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方才那宫女向太后羹汤中投毒的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她必须立刻示警！但直接喊出“汤里有毒”太过突兀，且无实证，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
就在她心念电转，寻找合适时机之际，慧明大师再次开口，打破了殿内诡异的寂静。
“阿弥陀佛！”慧明大师高诵一声佛号，声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目光扫过殿外仍未散去的鸦群和殿内惊魂未定的众人，“看来，今日这慈宁宫，是来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指那制造异象、行刺伤人的“鬼蜮伎俩”，也暗指背后操纵一切的“小人”。
“不过，邪不胜正。”慧明大师话锋一转，目光澄澈地看向太后和皇帝，“陛下与太后娘娘乃真龙天子、凤凰临世，自有紫气护体，百邪不侵。今日些许宵小作祟，不过是跳梁小丑，徒增笑耳。待贫僧诵经一篇，为太后娘娘祈福，涤荡这殿内污浊之气，还望陛下与娘娘准允。”
他绝口不提沈清璃是否妖孽，反而将一切归咎于“小人作祟”和“污浊之气”，并顺势提出为太后祈福，既化解了现场的紧张气氛，又将主动权牢牢抓在了己方手中。
皇帝深深看了慧明大师一眼，又瞥向神色自若的沈清璃，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颔首道：“准。”
太后经历了方才的惊吓，此刻脸色也有些发白，闻言连忙道：“有劳大师。”
慧明大师当即盘膝坐下，手捻佛珠，开始低声诵经。梵音袅袅，带着一种奇异的宁静力量，渐渐抚平了殿内众人心中的恐慌与躁动。
也就在慧明大师开始诵经的同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很快，赵统领一身戎装，大步走入殿中，身后几名侍卫押着两个被捆得结结实实、道士打扮的人，以及一个面如死灰的宫女——正是方才试图向太后羹汤中投毒的那人！
“启禀陛下！太后娘娘！”赵统领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末将奉命巡查宫禁，在外围抓获此二人正以邪术招引鸦群，制造混乱！并截获他们用于吸引乌鸦的特制药粉！经初步审讯，他们供认乃受玄真观主玄真道人指使！”
他又指向那名宫女：“此外，此宫女形迹可疑，在混乱中试图接近太后凤驾，被末将安插的人手当场擒获，从其身上搜出此物！”
赵统领呈上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些许白色粉末。
“经随行太医查验，此乃‘相思子’研磨而成的剧毒，无色无味，混入饮食中，短期内无恙，数日后便会毒发身亡，极难察觉！”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招引乌鸦制造异象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人敢在太后寿宴上对太后下毒？！这是何等胆大包天！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太后面无血色，皇后更是惊得捂住了嘴。
“说！谁指使你的！”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怒意。
那宫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太后娘娘饶命！是……是司设监的刘公公让奴婢做的！他说……说事成之后，给奴婢家里一百两金子，送奴婢出宫……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求陛下开恩啊！”
“刘公公？”皇帝目光扫向司设监的主管太监。
那主管太监噗通一声跪倒，浑身筛糠：“陛下明鉴！奴才……奴才不知啊！那刘福……他……他前日已经告病出宫了！”
线索似乎断了。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这背后，定然还有黑手！
而被押着的那两个道士，在赵统领的厉声喝问和铁证面前，也终于崩溃，其中一人哭喊道：“是玄真道长！是他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这么做的！他说……说只要制造混乱，指认沈小姐是妖孽，就……就……”
“玄真道人现在何处？！”皇帝厉声问道。
赵统领拱手：“回陛下，末将已派人包围玄真观，但那妖道似乎提前收到风声，已然潜逃！正在全力追捕中！”
潜逃？沈清璃心中冷笑，苏浅月动作倒是快！
然而，赵统领接下来的话，却让苏浅月如坠冰窟！
“不过，”赵统领话锋一转，“据这两名道士招认，与他们接洽、传递银两和指令的，并非玄真道人本人，而是一位宫中嬷嬷，那嬷嬷……曾多次出入北郊家庙，与……与苏昭仪身边的贴身宫女有过接触！”
刷！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苏浅月身上！
北郊家庙！苏昭仪！
虽然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苏浅月指使，但这关联已经足够致命！
“苏氏！”皇后率先发难，凤眸含威，“你作何解释？！”
苏浅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语无伦次：“臣妾……臣妾冤枉！臣妾不知……定是有人陷害！是沈清璃！一定是她陷害我！”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指向沈清璃，眼神疯狂。
沈清璃心中冷笑，到了这个时候，还想反咬一口？
她并未急着辩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苏浅月，那眼神仿佛在说：继续你的表演。
然而，不等沈清璃开口，慧明大师的诵经声恰好在此刻停下。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悲悯地看了一眼状若疯癫的苏浅月，轻轻摇头，对皇帝和太后道：
“陛下，娘娘，贫僧方才诵经时，心有所感。这殿内污浊之气的根源，并非什么妖邪，而是源自人心的贪嗔痴怨。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望陛下、娘娘明察秋毫，莫要让无辜者蒙冤，也莫要让作恶者……逍遥法外。”
慧明大师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浅月。
皇帝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切——制造的异象、当众的行刺、太后的毒杀未遂、指向后宫嫔妃的指控……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将苏氏带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玄真道人，全国通缉，死活不论！一干涉案人等，交由大理寺严审！务必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陛下圣明！”
侍卫上前，不顾苏浅月的哭喊挣扎，将她拖了下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寿宴风波，以苏浅月的彻底失败和沈清璃的完美破局而告终。
经此一事，沈清璃的沉着机智、以及她与萧景珩（通过慧明大师和赵统领展现）的能量，都给在场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寿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继续进行，但所有人的心思，都已不在宴席之上。
沈清璃退回座位，感受到母亲沈氏紧紧握住她的手，那手心一片冰凉。她轻轻回握，以示安抚。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空出来的席位，那是苏浅月的位置。
苏浅月倒了，但沈清璃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玄真道人潜逃，下毒的刘公公失踪，指向苏浅月的证据链并不完整……这一切都表明，隐藏在苏浅月背后的那只手，反应极其迅速，断尾求生做得干净利落。
真正的黑手，还隐藏在更深的水下。
而经过今日之事，她沈清璃，算是彻底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未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寿宴终了，沈清璃随着人流退出宫殿。在宫门处，一位面生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塞给她一张纸条，随即消失在人群中。沈清璃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济世堂东家，姓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