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听设备的扬声器里，那持续的背景嗡鸣声中，突然插入了一个冰冷、清晰、带着毫不掩饰嘲讽意味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们的耳膜：
“徐天铭，你这么有闲心在这里监听我，怎么不看看智英集团？”
是宋沉锋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我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涌向头顶，又瞬间退去，留下彻骨的冰凉。他能听到我们？！他知道我们在监听？！他甚至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
猴子像被电击了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脸色煞白，手指僵在键盘上。叶晓洁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手中的平板电脑差点滑落。
我们自以为隐蔽的监听，原来一直在对方的监控之下？！这感觉就像你躲在门后偷听，结果发现对方一直在门上的猫眼里对着你笑！
还没等我们从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恐怖的摊牌中反应过来，我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二叔徐智仁的名字。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浇头。
我颤抖着手按下接听键，甚至来不及放到耳边，二叔那从未有过的、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惶和急促的声音就透过听筒炸开，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
“天铭！集团总部！有炸弹！不明来源的炸弹威胁！整个大楼正在紧急疏散！所有人！立刻离开！”
炸弹？！智英集团？！
宋沉锋的警告言犹在耳！
这不是巧合！这是赤裸裸的、同步进行的报复和威胁！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二叔焦急的声音和监听设备里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冷笑的背景嗡鸣。
“二叔！您怎么样？您在哪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我没事！刚开完会出来，在安全区域！但大楼里还有上千员工！警方和排爆队正在赶过来！天铭，这绝不是意外！是冲我们来的！冲徐家来的！”二叔的声音带着后怕和愤怒。
“我知道！是宋沉锋！他刚警告过我！”我咬着牙，感觉一股邪火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二叔，您确保自身安全，配合警方！我马上想办法！”
挂断电话，咖啡馆二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监听设备里“昆仑”系统那规律的嗡鸣声，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我们的无能和狼狈。
猴子一屁股瘫坐回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声音带着哭腔：“完了……他们知道了……他们什么都知道了……我们还监听个屁啊！”
叶晓洁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冷静！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宋沉锋这是在示威，也是在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他不想我们继续盯着‘昆仑’！”
“分散注意力？”我猛地看向她，混乱的思绪像是找到了一根线头，“用炸弹威胁上千人的性命来分散注意力？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点？”
“除非……”叶晓洁的语速极快，“昆仑系统正在执行的操作，对他们来说，比制造一场恐慌、甚至比智英集团本身更重要！重要到他们不惜用这种极端方式，也要确保我们无暇他顾！”
“深度清洗！”我和猴子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没错！他们正在紧急清理核心数据！他们怕我们找到方法干扰或阻止！所以用这种狠毒的方式，把我们逼回防御姿态，绑在智英集团这个显而易见的靶子上！
“妈的！调虎离山！”我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震得咖啡杯乱晃，“他们算准了我们不可能不管智英集团，算准了我们会把全部精力放在应对炸弹威胁上！”
“那我们怎么办？”猴子无助地看着我们，“总不能真不管集团那边吧？那可是炸弹啊！”
管！当然要管！那是二叔的心血，是上千员工的安全！我们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冷血！
但昆仑这边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关键证据销毁殆尽？
两难！绝境！
我强迫自己高速运转的大脑冷静下来。越是被动，越不能自乱阵脚。
“猴子！”我厉声道，“立刻切断与所有监听设备的物理连接！清除相关日志和记录！他们能反向锁定我们，说明我们的位置也可能暴露了！检查所有对外网络通道，启动最高级别的反追踪程序！”
“明白！”猴子被我的语气惊醒，立刻扑到电脑前，手指带着残影开始操作。
“晓洁，联系秦叔！让他立刻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二叔和所有可能与我们有牵连的亲属、朋友！防止对方狗急跳墙，进行人身攻击！”
“好！”叶晓洁立刻拿起加密通讯器。
我则快速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警惕地观察着楼下街道的情况。车辆穿梭，行人匆匆，看似一切如常，但谁知道这平静之下，隐藏着多少双窥视的眼睛？
宋沉锋这一手，太狠，太准。他不仅摧毁了我们的监听行动，还把我们拖入了必须全力应对的危机之中，更是赤裸裸地展示了他们的能量和无所顾忌——他们连在市中心制造炸弹威胁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铭哥！网络通道检查完毕，暂时没发现入侵痕迹。监听设备连接已物理切断，相关记录正在粉碎式清除！”猴子汇报。
“秦叔已经安排人手，他会亲自带一队人去接应徐叔叔。”叶晓洁放下通讯器。
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头的巨石丝毫未减。智英集团那边的危机是实打实的，警方和排爆队需要时间，恐慌需要平息，这些都会牵扯我们巨大的精力。
而昆仑系统的数据清洗，可能正在争分夺秒地进行。
我们就像同时面对两处起火，手头却只有一盆水。
“我们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我转过身，看着叶晓洁和猴子，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智英集团要保，但昆仑也不能放弃！”
“怎么同时进行？”猴子问道。
“分头行动！”我快速做出决断，“晓洁，你和我，重点应对智英集团这边。我们需要立刻赶去现场附近，不是去添乱，而是要在警方控制局面后，第一时间了解情况，稳定内部，同时……看看能不能从这次袭击本身，找到指向宋沉锋或者刘隐的证据！炸弹威胁不是小事，他们总会留下痕迹！”
“猴子，你留守这里！你的任务更重！”我看向猴子，“第一，确保我们大本营的绝对安全，防止对方黑客攻击或其他破坏。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尝试重新建立对‘昆仑’系统的监控！”
“还监控？”猴子瞪大了眼睛，“他们都发现了啊！”
“他们发现的是我们之前的监听点。”我指着已经被物理拔掉的线路，“不代表我们没有别的方法！你不是分析过他们的物理信号特征吗？能不能尝试用更间接的方式，比如……监测那个区域异常的电磁辐射波动？或者，通过大厦其他公共系统的数据（比如电力负载）来间接推断昆仑的运行状态？哪怕只能确认它是否还在高负荷运行也行！”
猴子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间接监测……电磁辐射……电力负载……对！对啊！他们能屏蔽信号，但物理现象是掩盖不住的！我可以试试！虽然精度会差很多，但总比瞎了强！”
“没错！我们现在不需要听到他们说什么，只需要知道他们还在拼命‘洗澡’就行！”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另外，尝试联系杨玉格！把刚才宋沉锋的警告和智英集团的炸弹威胁告诉她！看看她那边有没有什么应急方案，或者能不能通过国际刑警的渠道，对瑞士那边施加压力，延缓他们的行动！”
“明白！”猴子重重点头，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我们走！”我对叶晓洁说道。
我们迅速下楼，坐进一辆不起眼的轿车。车子发动，朝着智英集团总部的方向驶去。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脏依旧在狂跳，但眼神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宋沉锋，你想用炸弹吓住我们？想用调虎离山计？
抱歉，这招或许有用，但想让我们彻底放弃？
没门！
你炸你的，我查我的。咱们就看看，谁先找到谁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