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汝成带领着他那支，虽然一个个都灰头土脸，但眼神，却都如同出鞘利刃般锐利的“狼牙”，扛着那十二具早已被冻得僵硬的日军尸体和一大堆沉甸甸的战利品，如同得胜归来的狼群般，回到“一线天”密营时，迎接他们的，是整个营地，山呼海啸般的，疯狂的欢呼！
“回来了！英雄们回来了！”
“我的天爷啊！快看！他们……他们缴获了多少枪？！”
“还有机关枪！我看到歪把子了！！”
整个密营，都沸腾了。
三百多名抗联战士，从训练场上，从伙房里，从他们那简陋的木楞房里，蜂拥而出！他们，将那条通往营地中央的、狭窄的道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每一个人，都用一种，近乎于看神仙般的、充满了狂热和崇拜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这支，仅仅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创造了一个，他们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奇迹的，英雄的队伍！
“都他娘的让开！让开！别挡着道！”
王铁柱，扛着那挺沉重的歪把-子机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那张黝黑的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发自内心的自豪和骄傲！他看着周围那些，昔日里，还曾跟他一起，在训练场上摸爬滚打，甚至，还曾嘲笑过他们“狼牙”是“绣花枕头”的兄弟们，那一张张充满了震惊和羡慕的脸，只觉得，自己胸中那股憋了许久的恶气，在这一刻，终于，酣畅淋漓地，吐了出来！
“都看到了吗？！”他将那挺机枪，往自己的肩上，重重一扛，唾沫横飞地，对着众人，嘶声咆哮，“这，就叫‘狼牙’！这，就叫，本事！”
“好！”
“铁塔哥威武！”
“‘狼牙’威武！”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充满了敬佩的哄笑和叫好！
而当杨汝成，背着那杆，早已被他用黑布，重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九七式狙击步枪，如同山岳般沉稳地，最后一个，走进营地时。
整个营地，都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喧闹和哄笑。
只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他……他就是‘杨神枪’？”一个刚刚入伍不久的、还不满十六岁的年轻战士，躲在人群后面，伸长了脖子，小声地，对他身边的老兵问道。
“什么‘杨神枪’？”那老兵闻言，把眼睛一瞪，压低了声音，训斥道，“没大没小的！那是咱们第三军的英雄！是咱们的队长！得叫，杨队长！”
“是……是……”
杨汝成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几乎要将他融化了的目光。
他只是，径直，走到了早已等候在训练场中央的，军长赵尚志和赵政委的面前。
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报告军长！报告政委！”他的声音，沙哑，却又充满了，金石般的质感，“‘狼牙’特别行动队，首战任务，完成！”
“全歼敌军十二人！我方，无一阵亡！无一重伤！”
“缴获三八式步枪十二杆，歪把子轻机枪一挺，掷弹筒一门，各式子弹，共计九百七十二发！”
“请您，指示！”
“好！好！好！！”
赵尚志，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都从未有过丝毫动容的铁血军长，此刻，却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伸出那双布满了老茧的、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打着杨汝成那坚实的肩膀！
“杨汝成同志！你，和你带领的‘狼牙’，今天，给我们整个第三军，都上了一堂，最生动，也最提气的课！”
“你们，用一场，近乎于完美的胜利，告诉了我们所有的人！”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在整个训练场上，回荡着，“我们抗联的兵，不光，有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
“我们，更有，把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智慧！”
“这，才是我们，能把日本人，从我们这片土地上，彻底赶出去的，最大的，本钱！”
“军长过誉了。”杨汝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次胜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他缓缓地，转过身，将他身后那二十个，同样是满脸激动和自豪的队员，一一地，推到了众人的面前。
“是，赵小山同志，那堪称完美的，作战计划。”
“是，王铁柱同志和他带领的突击组，那悍不畏死的，决死冲锋。”
“是，王二同志和他带领的火力组，那精准无比的，致命封锁。”
“更是，”他的目光，从每一个“狼牙”队员的脸上一一扫过，“我们‘狼牙’，二十一个兄弟，那绝对的信任，和，绝对的，服从！”
“这场胜利，属于，我们‘狼牙’的，每一个人！”
“说得好！”
赵政委，也笑着，走了上来。他看着眼前这支，虽然一个个都灰头土-脸，但精神面貌，却已经彻底脱胎换骨的队伍，眼中，充满了欣慰。
“杨汝成同志，不光，教会了你们，怎么打仗。”他看着王铁柱等人，缓缓地说道，“他，更教会了你们，什么，才叫，‘集体’。什么，才叫，‘同志’。”
“队长……”王铁柱，这个如同黑铁塔般的汉子，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将那颗高傲的、倔强的头颅，深深地，埋了下去。
“俺……俺错了！俺不该，不听您的命令！俺……俺有罪！”
“起来。”杨汝成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我昨天，已经罚过你了。”
“从今天起，我希望，我们‘狼牙’，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王铁柱。”
“是！”
……
当天晚上，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的庆功宴，在“狼牙”的营地里，举行了。
那半扇，作为射击考核彩头的猪肉，被后勤处的同志，炖成了一大锅，香气扑鼻的，猪肉炖粉条。
军长赵尚志和赵政委，甚至，还有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总教官郭猛，都亲自，来到了“狼牙”的营房，和这群，刚刚才创造了奇迹的英雄们，同桌共饮。
“来！我，赵尚志！”军长端着一只粗瓷的大碗，站起身，那张刚毅的脸上，因为激动和酒精，而涨得通红，“我，敬我们‘狼牙’，所有的勇士们，一碗！”
“干！”
“干了这碗酒！明天，再跟老子，去干他娘的小鬼子！”
“干！”
二十一个汉子，齐声怒吼！将碗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杨汝成同志，”酒过三巡，赵政委端着酒碗，走到了杨汝成的身边，笑着说道，“现在，你还觉得，我们这支队伍，是一盘散沙吗？”
杨汝成看着眼前这片，充满了兄弟情谊的、热火朝天的景象，看着王铁柱，正一把搂着赵小山的脖子，非要跟他，拜把子。看着虎子，正被几个老兵，灌得，东倒西歪。
他那颗本已冰封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地，融化了。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政委，”他端起酒碗，对着赵政委，无比郑重地说道，“以前，是我，错了。”
“这里，”他环顾着四周，那一张张充满了善意和信任的脸，“才是，我杨汝成，真正的，家。”
“好！”赵政委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泪光。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喝着闷酒的总教-官郭猛，突然，站了起来。
他，端着一碗酒，径直，走到了杨汝成的面前。
“杨队长。”他那张刀疤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郭教官。”杨汝成也站起身，看着他。
“以前，”郭猛缓缓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是我，小瞧你了。”
“我，总以为，你，只是个，会放冷枪的野路子。上不了，大台面。”
“今天，我，服了。”
他将碗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看着杨汝成，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狂热的火焰！
“你，不光，是个，天生的神枪手！”
“你，更他娘的，是个，天生的，指挥官！”
“从今天起，”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郭猛，就把我们第三军，所有的，‘好苗子’，都交给你！”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给老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带出一支，不！是十支！一百支，像你们‘狼牙’一样，能打，会打，敢打的，真正的，‘狼’！”
“让小鬼子，从今往后，只要一踏进我们这片林子，就吓得，屁滚尿流！”
“让他们的每一天，都活在，被我们，猎杀的，恐惧之中！”
“你，敢不敢？！”
杨汝成，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信任和期盼。
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碗。
“军令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