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汉民猛地扑过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哆嗦着手,旋转着旋钮。
突然,一个激昂的声音从喇叭里传了出来。
“……我是南京卫戍副司令长官萧山令!我想告诉全城的父老乡亲,告诉全天下的中国人!我们还在!南京还在!”
“我们将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流尽最后一滴血!誓与南京共存亡!”
方汉民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破喇叭,嘴巴张得老大,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萧山令还在?
还在喊着抵抗?
那外面的枪炮声也是真的?
“疯了……都疯了……”
方汉民一屁股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
既然还在打,为什么要关着他?既然还在打,李默那些人为什么要搬空家底?
这完全解释不通啊!
他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针对他个人的阴谋。
“李默!你个王八蛋!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绝望地把一个牛肉罐头狠狠砸在铁门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
此时的李默,正站在燕子矶的一块江边巨石后。
江风湿冷,吹得他衣领猎猎作响。
他没有回头看南京城。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脑海里的那个半透明界面上。
【战场欺诈(初级)运作中……】
【欺诈目标:日军第十六师团侦察大队。】
【欺诈效果:制造虚假热源反应,模拟大规模灶火痕迹。】
【反馈:敌方已上钩,正在向城南雨花台方向迂回。】
“呵。”
李默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他拿起步话机,调到了一个特殊的频道。
那是他留给城内最后一批“演员”的指令通道。
“3号点,把动静闹大点。把那几挺早就报废的重机枪都给我炸了,做成炸膛的样子。”
“4号点,放两个鬼子斥候进来,让他们看一眼‘空营’,然后在他们屁股后面打两枪,要把他们‘吓’跑,别打死。”
“5号点,把那几百套破军装都给我挂起来,里面塞上草,让鬼子在望远镜里好好数数人头。”
一道道指令发出去,就像是一根根提线,牵动着松井石根那颗敏感多疑的心。
“默爷,第一批船到了。”
周耀祖猫着腰跑过来,指了指江面上那几个晃动的黑影。
那是几艘经过伪装的渔船,船舷压得很低,显然载满了人。
“让大家都把嘴闭严实了。”
李默看着那些船靠岸,“告诉船老大,走北汊道,那边水浅,鬼子的炮艇进不去。到了接应点,立刻把船沉了,别留尾巴。”
看着那些工人和技术人员一个个沉默地登上船,李默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
只要这些人还在,南京丢了也就丢了。
只要火种还在,哪怕是在荒山野岭,他也能再烧出一片天来。
“报告!”
耳机里突然传来负责监听日军通讯的战士的声音。
“鬼子第九旅团动了!他们正在向光华门左侧那个缺口集结!看样子是要发动突袭!”
光华门左侧?
李默眉毛一挑。
那里正是他故意留下的一个“破绽”。
他在那里除了埋了三吨炸药和两百个触发式地雷外,连根毛都没留。
“松井这老鬼子,还挺会挑地方。”
李默拍了拍手上的灰,站直了身子。
“既然他想钻那个狗洞,那咱们就别拦着。”
他对周耀祖招了招手。
“通知断后的老六,等鬼子全部钻进那个缺口,就把起爆器给我按到底。”
“记住了,别心疼炸药。咱们不过日子了。”
周耀祖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得嘞!这回非得把那帮兔崽子送上天看烟花不可!”
江面上,船队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李默转过身,看着远处那片黑暗的城市轮廓。
那里,第九旅团的几千名日军,正端着刺刀,猫着腰,一步步踏进那个早已张开大嘴的死亡陷阱。
松井石根此刻大概还在指挥部里,盯着地图,为自己发现了这个“致命破绽”而沾沾自喜吧。
“看清楚了。”
李默对着虚空,轻轻说了一句。
“这才叫,空城计。”
地底下二十米,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没有硝烟,只有挥之不去的腐烂气息和令人作呕的腥臭。黑黢黢的通道像一条死去的巨蟒,蜿蜒盘旋在南京城的脚下。
李默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他没开手电。
在他的脑海里,那张三维立体地图正在发着幽幽的蓝光。
系统赋予的【陷阱专家(初级)】不仅仅能让他拆雷,更能让他看穿这复杂的地下脉络。
头顶上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甚至地面上日军巡逻队沉重的脚步震动,都化作一个个红色的光点,在他的感知网中跳动。
身后,是一长串沉默的影子。
那是第一批撤离的技工和家属。女人怀里的婴儿被喂了少量的安眠药,沉沉睡着。
男人们背着沉重的仪器部件,脚底裹着厚厚的棉布,每一步踩下去,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发不出半点声响。
“停。”
李默突然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队伍瞬间凝固。
所有人屏住呼吸,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在死寂的管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头顶上方,透过那层厚厚的混凝土和泥土,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隐约传来。
咚、咚、咚。
那是日军的硬底皮靴敲击路面的声音。
李默盯着脑海中的地图。那队红点正正好停在他们头顶的窨井盖上方。
【系统提示:日军第十六师团巡逻队,十二人,配备轻机枪一挺。距离垂直高度:4.5米。状态:正在搜索。】
“这帮狗日的鼻子还真灵。”
李默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侧过头,看向身后的周耀祖,指了指旁边一条布满青苔的岔路,又指了指那个生锈的铸铁闸门。
周耀祖心领神会。他带着两个身手敏捷的孤狼队员,猫着腰钻进了岔路。
几秒钟后。
地面上。
日军曹长正牵着一条狼狗,在废墟间转悠。
狼狗突然对着那个不起眼的窨井盖狂吠起来,前爪扒拉着地面。
“纳尼?”曹长警觉地拉动枪栓,“下面有情况!打开它!”
两名日军士兵立刻上前,用刺刀撬动井盖。
就在井盖被掀开一条缝,手电筒的光柱准备往下刺探的一瞬间——
轰隆!
不远处的地下街道,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一股腥臭的污水,如同喷泉一般,从另一个通风口冲天而起,把旁边几个正在撒尿的日军淋了个落汤鸡。
“八嘎!在那边!”
曹长被那股恶臭熏得差点吐出来,狼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转头朝着喷水的地方狂叫。
“追!一定是支那人的破坏分子!”
脚步声迅速远去。
地下。
李默听着头顶的动静消失,嘴角扯出一丝冷意。
那个“水闸陷阱”是他特意留下的。
利用地下水位的压差,只要轻轻拉动拉杆,积蓄的污水就会寻找宣泄口,制造出巨大的动静。
“走。”
他低声下令。
队伍再次蠕动起来,像一群无声的幽灵,滑过那个刚刚还悬着死神的井盖下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