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手里的指挥棒在沙盘上那条代表长江的蓝色绸带上点了点，发出一声脆响。
“这儿，就是咱们的活路。”
王敬久凑近了看，眉毛拧成个川字：“李团长，鬼子的江防舰队可不是摆设。咱们这点人，哪怕会水，游过去也得被当成鱼给炸了。更别提还要带那么多……‘土特产’。”
“谁说要硬闯了？”李默把指挥棒往桌上一扔，双手撑着沙盘边缘，“松井石根现在满脑子都是咱们在城里跟他拼命。人的眼睛一旦盯着一个地方，别的地方哪怕天塌了，他也看不见。”
他转过身，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
“咱们得给松井大将唱一出好戏。戏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空城计》里套着《金蝉脱壳》。”
宋希濂是个急性子，把帽子往桌上一拍：“别卖关子了！怎么唱？要是能把这几万人带出去，我宋某人给你牵马坠蹬都行！”
“简单。”李默竖起两根手指，“分两步走。第一步，把动静闹大。大到让松井觉得，咱们把全中国的兵都调进南京城了，甚至连地底下的老鼠都扛着枪准备咬人。第二步，趁着他红眼的时候，咱们带着人和东西，悄悄地从这儿，溜之大吉。”
他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直指燕子矶方向的一处隐蔽江滩。
“钱虎！”
“到！”钱虎早就憋不住了，一步跨出来，地板都跟着颤了一下。
“你带人去把城里咱们控制区所有的工匠、技师，还有那些能修枪修炮的师傅，全都给我请出来。记住，是请！这些人的手比咱们的命值钱。”李默加重了语气，“还有，告诉他们，只要跟着咱们走，管饭，管住，管杀鬼子报仇。”
“得嘞！这活儿我熟！”钱虎咧嘴一笑，“这不就是搬家嘛，把家底儿都掏空，一根钉子都不给小鬼子留！”
“周耀祖！”
“在！”
“你去管那些文人墨客，教书先生，还有医院的大夫。特别是那些图纸、书本、仪器，能带的都带上。带不走的……”李默停顿了一下，“炸了。咱们造不出来的东西，也不能留给鬼子造炸弹来炸咱们。”
“明白！”周耀祖敬了个礼，转身就跑。
李默看着剩下的人，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至于剩下的，就是咱们这场大戏的‘特效’了。各位，把你们嗓门最大的炮，动静最响的枪，都给我拉出来。今晚，咱们不打人，专打听响的！”
夜幕降临，南京城却并未陷入沉睡。
钱虎带着一队孤狼士兵，在残破的巷子里穿梭。他们不像是在抓壮丁，倒像是在走亲戚。
“老少爷们儿！听好了！”钱虎扯着嗓子喊，“默爷说了，这南京城咱们是待不住了，但咱们不把手艺留给鬼子糟蹋！会修机器的，会造火药的，哪怕是会算账的，都跟咱们走！到了后方，咱们接着造枪造炮打鬼子！”
一个满脸油污的中年汉子，手里还攥着把大号扳手，从废墟后面探出头来：“长官，我……我是修自行车的，算吗？”
“算！怎么不算！”钱虎一把拽过他，“以后咱们的装甲车轮子坏了，就指着你了！带走！”
另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头，怀里死死护着一个布包，哆哆嗦嗦地站出来：“我是金陵大学教物理的，我这包里……是关于无线电的笔记……”
“哟！这可是宝贝！”钱虎眼睛一亮，亲自上去搀扶，“老先生，您慢着点，这路不平。这包东西您拿好了，以后咱们能不能听着鬼子惨叫，全靠您了！”
就这样，一支奇特的队伍在夜色掩护下，沿着李默预设好的地下通道和隐蔽小巷，向着江边汇聚。
没有哭喊，没有混乱。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新的开始。
而在城市的另一头，钟楼的残骸之上，李默正盘腿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电线中间。
他的面前，摆着几台缴获来的日军电台，还有那个巨大的起爆控制台。
“系统，给我加点料。”
他在心里默念。
【战场欺诈（初级）持续运作中……】
【正在生成虚假信号源……】
【正在模拟重兵集结声效……】
刹那间，南京城上空的电波变得无比拥挤。
“洞两洞两！我是洞三！请求炮火支援！坐标……”
“妈了个巴子的！一营顶住！二营从侧面包抄！别让鬼子上来！”
“总座有令！死守阵地！一步不退！”
这些声音，有的来自真实的步话机，有的则是通过李默布置在全城各个角落的扩音器播放出来的录音。更有无数杂乱无章的加密电码，像疯了一样在日军的监听频道里乱窜。
与此同时，城内几个早已空无一人的废弃阵地上，预设好的炸药桶和鞭炮被定时引爆。
噼里啪啦！轰隆！
枪炮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就像是有几万人在那里进行着殊死搏斗。
日军前线指挥部。
松井石根死死盯着墙上的作战地图。那上面的红色标记——代表中国军队的防御点，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增加。
“纳尼？”他指着地图上一块原本已经被标注为“肃清”的区域，“这里……这里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团的兵力？”
情报参谋满头大汗，手里的报告纸都被捏湿了：“司令官阁下！根据监听，支那军的通讯量在过去一小时内激增了十倍！而且……而且他们的番号非常混乱，有川军，有桂军，甚至还有早就该撤走的德械师主力！”
“不可能！”松井石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们哪来这么多人？难道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或许……真的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旁边的一个作战参谋小声嘀咕，“那个李默，不是最擅长挖地道吗？”
松井石根的眼皮跳了两下。他想起了谷寿夫的惨死，想起了那消失的第六师团。
那个魔鬼。
只有那个魔鬼，才能干出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