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紫金山之巅，刚才还回荡着毛瑟98k步枪死神鼓点的山脊线，此刻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李默像一条蜥蜴，紧紧贴在岩石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那股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
对方很有耐心。
是个老手。
李默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对方占据了比他更高的位置，视野更好，而且明显是有备而来。
自己这边十几个人，目标太大，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被对方当成活靶子，一个一个点掉。
“根生。”李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在。”王根生就在他身边不到三米的地方，同样藏得严严实实。
“能判断出大概位置吗？”
“七点钟方向，山顶那块鹰嘴岩下面，右侧第三道石缝。”
王根生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他那双眼睛，天生就是为寻找这种藏在旮旯里的东西而生的。
李默顺着他说的方向，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下。
确实。
那里是个绝佳的狙击阵地。居高临下，左右开阔，而且背后就是悬崖，一旦暴露，可以立刻利用绳索撤退。
典型的特种作战狙击手选位。
“默爷，怎么办？咱们被压制住了！”
一个老兵焦急地说道，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硬拼，肯定不行。
对方一击不中，已经藏了起来。现在谁先露头，谁就得死。
李默的嘴角却勾起一丝冷酷。
比耐心？
比阴险？
老子是你祖宗！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壶，又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
这是女人用的那种化妆镜，不知道是从哪个鬼子军官的行李里顺来的。
他把镜子递给王根生，又指了指自己左前方五十米外的一处灌木丛。
王根生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李默的意思。
他对着李默，重重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注意！”
“我数三二一，一起朝着九点钟方向开火，进行火力压制！打完一个弹夹，立刻转移！”
“三！”
“二！”
“一！”
“打！”
哒哒哒——！
十几支步枪和冲锋枪，同时朝着九点钟方向的空地，喷吐出密集的火舌！
子弹打在山石上，迸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和碎石。
几乎就在枪声响起的同时！
王根生动了！
他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从掩体后面滑了出去，利用复杂的岩石地形，飞快地朝着李默刚才指示的灌木丛摸了过去。
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而李默，则在开火的瞬间，将身体缩得更紧，手中的98K，枪口却已经悄然调转，稳稳地指向了那处鹰嘴岩！
火力压制，是假的。
引蛇出洞，才是真的！
他赌，对方一定会以为，他们要从九点钟方向突围！
果然！
就在压制火力刚刚停止的那一刹那。
左前方五十米外的灌木丛里，突然闪了一下光！
那是一道镜面反射的太阳光，位置不高，一闪即逝。
伪装成狙击镜反光的样子，简直惟妙惟肖！
咻——！
一声尖啸！
一颗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片反光的灌木丛！
草屑和断枝，炸得到处都是！
那个日本狙击手，上钩了！
他开枪了！
而就在他开枪的那一秒！
鹰嘴岩下，那道不起眼的石缝里，一个戴着伪装帽的脑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或许，他只是想调整一下姿势，确认一下战果。
这个动作，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在李默那百倍慢放的【子弹时间】里，却清晰得如同电影特写！
再见了。
李默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甚至没有去瞄准那个人的脑袋。
他的准星，稳稳地落在了那道石缝的正上方，一块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人头大小的岩石上。
砰！
毛瑟98k步枪再次发出怒吼！
子弹旋转着，呼啸而出，没有飞向那个狙击手，而是精准地，狠狠地，撞在了那块悬石上！
啪！
岩石应声而碎！
碎裂的石块，混合着巨大的动能，像一场小型的泥石流，瞬间倾泻而下，劈头盖脸地砸进了那道狭窄的石缝里！
“呃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从石缝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战斗，结束了。
“漂亮！”钱虎从另一边摸了过来，他刚才全程目睹了这场无声的猎杀，看得手心全是汗。
“默爷，您这一手‘投石问路’，不，是‘飞石砸狗’，真是绝了！”
李默没有理会他的贫嘴。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目光重新投向了山下的战场。
虽然打退了日军的这次总攻，还顺手干掉了对方的联队长和一个王牌狙击手。
但李默的心，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他清楚地看到，在更远的地方，日军的营地里，一排排崭新的重炮，正在被卡车拖拽到位。
那是150毫米的重型榴弹炮！
这玩意儿，一炮下来，就能把山顶的整个工事都给扬了！
不把这些铁疙瘩敲掉，紫金山的阵地，迟早要被夷为平地。教导总队和自己那群新兵，死守在这里，就是活靶子。
“不能再等了。”李默沉声说道。
“根生，带上你的人，还有我们缴获的所有炸药。”
“老七，挑五十个身手最好的弟兄，轻装简行。”
“钱虎，你和周耀祖留下，继续在这里跟鬼子演戏，动静搞大点，让他们以为我们主力还在这。”
命令，再次下达。
众人心中一凛。
他们知道，默爷又要干一票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