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景象映入几人眼帘：石床的角落里，桐桐缩成一团，身上的青色麻布裙皱皱巴巴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她没有了白天的端庄温柔，整个人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眼神里满是恐惧。
听到门板被踹开的声音，桐桐猛地抬起头，当看到站在门口的林苹果几人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恐惧瞬间变成了震惊，嘴里下意识地冒出一句：“你们……你们怎么还活着！”
这句话彻底坐实了她的恶意。林苹果心里一冷，原本还有些动摇的想法瞬间消失了——桐桐确实希望他们死在黑河边。
桐桐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从石床上爬起来，转身就想从后窗逃跑，可刚跑到窗边，玄就已经先一步绕到了她身后，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啪”的一声，桐桐被狠狠摔在地上，疼得她闷哼一声，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跑什么？”玄的声音冰冷，指尖的水系力量凝聚，淡淡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把我们引到黑河，又用巨石堵山缝，现在想跑了？”
桐桐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不敢抬头看他们。林苹果走进屋里，蹲下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云山部落到底怎么了？部落里的兽人去哪里了？你都知道些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一样砸在桐桐心上，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嘴里又开始喃喃地说：“对不起……我只是为了部落……才和它…”
林苹果看着趴在地上的桐桐，心里五味杂陈。她又问道：“什么为了部落，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污染的事…”
她既气桐桐的欺骗与算计，又忍不住为她此刻的狼狈感到一丝不忍。尤其是听到“为了部落”这几个字时，她想起刚才在部落里看到的狼藉，那些断裂的兽骨、黑色的黏液，还有空荡荡的木屋，忽然就明白了桐桐话语里的沉重。
“你先冷静点。”林苹果放缓了语气，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兽皮，递到桐桐面前，“地上凉，先起来。你这样根本说不清楚事情，我们是想知道真相——只有知道真相，才能阻止更多部落变成云山这样。”
桐桐没有接兽皮，只是将头埋得更深，肩膀的颤抖却稍微缓了些。玄站在一旁，指尖的水系力量渐渐散去，脸上的冷意也淡了几分，只是依旧没说话。墨走到林苹果身边，蹲下身，目光落在桐桐凌乱的头发上：“你说的‘它’，是不是那只让你引我们去黑河的东西？”
提到“它”，桐桐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刚平复的颤抖又剧烈起来，嘴里含糊地念着：“是它……都是它……可我没办法……”
林苹果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再追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反而会让她更抗拒。她犹豫了一下，轻轻伸出手，将掌心贴在桐桐的后背，尝试用自己的力量安抚桐桐。
温暖的白光从林苹果掌心渗出，缓缓渗入桐桐的身体。刚开始，桐桐还在挣扎，试图躲开，可随着治愈力量的蔓延，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颤抖越来越轻，连压抑的哭声都小了些。过了约莫半刻钟，林苹果收回手，掌心已经泛起淡淡的疲惫，她轻声说：“现在能说了吗？”
桐桐慢慢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却比刚才清明了不少。她看着林苹果，又扫过墨、子夜和苍，嘴唇动了动，终于断断续续地开口：“枯木部落……确实是第一个被污染的……半个月前，有十个枯木部落的兽人逃到了云山，他们浑身是伤，说部落里出了事，他们想求我们收留……”
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恍惚，像是又回到了那天：“我刚当首领没多久，部落里的老兽人都说要小心，可我看着他们满身是血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就把他们放进了部落，还让族人给他们找草药、煮肉汤……”
说到这里，桐桐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声音里充满了悔恨：“我真后悔……要是当时我听老兽人的话，把他们赶走就好了……那天半夜，那些枯木部落的兽人突然变成了怪物，浑身是黑气，见人就咬……部落里大多的兽人都在睡觉，根本没防备……”
“惨叫声、兽吼声，我到现在都忘不了……”桐桐捂住脸，身体又开始发抖，“我们反抗了，可那些怪物不怕疼、不怕死，被咬到的族人很快也会变成怪物……我的治愈力量也没办法让他们变回去…天亮的时候，部落里已经没活口了，木屋塌了一半，地上全是血和黑水……我躲在石床底下，才躲过去了……”
林苹果的心沉了下去，她能想象出那天夜里的惨烈——一个原本平和的部落，一夜之间变成废墟，亲人、族人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这种打击对刚上任的桐桐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子夜皱着眉，沉声问道：“那白天我们看到的部落，还有那些兽人，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桐桐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恐惧，有依赖，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疯魔：“部落变成废墟后，我在石屋里哭了一整天……然后它就出现了——一只黑色的小狐狸，和小白一样，额间也有一撮红毛，可它周身都是黑气，看起来特别吓人。”
“黑狐狸？”几人同时看向林苹果怀里的小白，小白也竖起耳朵，小脑袋微微倾斜，像是在思考什么。林苹果轻轻摸了摸小白的背，心里满是疑惑——难道小白和这只黑狐狸有什么关系？
桐桐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说能帮我让部落恢复如初，让族人‘回来’，但要跟我做交易。它带我去了山缝那里，说那是它用力量造的空间，要我把想去枯木部落的人都骗进山缝，它就愿意帮我，维持部落的‘正常’……”
“我知道这是害人，可我没办法……”桐桐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绝望的祈求，“只要白天部落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只要能看到族人织麻、巡逻，哪怕只是假的，哪怕晚上会变回废墟，会闻到血腥味，我也愿意……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部落……”
林苹果终于明白了——白天部落门口奇怪的守卫，那些无视他们的兽人，全是黑狐狸用力量制造的幻象，每天重复着出事前的行为，只为了满足桐桐自欺欺人的愿望。而他们这些想去枯木部落的人，就是黑狐狸想要的“祭品”，山缝里的黑河和黑水怪物，都是用来吞噬他们的陷阱。
“所以你就故意给我们指那条小路，还在我们走后用巨石堵死山缝？”苍的语气里还有些怒意，可看着桐桐这副样子，怒火也消了大半，只剩下无奈。
桐桐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细若蚊蝇：“是它逼我的……它说要是我不照做，就再也不让部落‘恢复’，还说要把我变成怪物……我真的很怕……”
墨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只黑狐狸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吗？”
提到黑狐狸的下落，桐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连摇头：“我不知道……它自那以后就消失了……它只说要阻止所有人去枯木部落，还说枯木部落里有‘重要的东西’……”
玄皱起眉头，看向几人：“看来枯木部落确实是关键。黑狐狸不让人去，说明那里有它在意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污染的源头。”
林苹果点头，她想起之前在黑河边感受到的污染力量，还有桐桐提到的“重要的东西”，：“还好我们的路程一直没出错。”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现在不是纠结桐桐对错的时候——找到黑狐狸和污染源头，才能阻止更多部落重蹈云山的覆辙。林苹果站起身，看向桐桐：“我们要去枯木部落，你……”
她话没说完，桐桐就猛地摇头，缩到石床角落，眼神里满是恐惧：“我不去……我再也不想看到怪物了……我就待在这里，白天有族人‘陪着’，就够了……”
林苹果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桐桐确实做错了，她的自私和懦弱可能已经害了好几批想要寻找真相的人，可她也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失去了所有族人，只能靠虚假的幻象活下去。带走她，她只会更恐惧；留下她，至少在白天，她还能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
“那你自己保重。”林苹果轻声说，“如果黑狐狸再来，你离远点吧，我们解决完枯木部落的事，会回来看看，别再害人了。”
桐桐点了点头，又抱着膝盖，将头埋得更深，像是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几人不再停留，转身走出木屋。
屋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月光洒在废墟般的部落里，地上的黑色残渣泛着诡异的光，空气中的腐味比之前更浓了。小白从林苹果怀里探出头，小鼻子轻轻颤动，额间的红毛闪过一丝微光，像是在感知什么。
“现在怎么办？直接去枯木部落吗？”苍问道。
墨点头，目光坚定：“嗯。玄，你熟悉去枯木部落的大路，我们现在就出发，争取在天亮前走出这片山林，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玄应了一声，走到最前面带路：“大路虽然远些，但起码真的是我更熟悉的路，一定安全很多。”
子夜走到林苹果身边，兽化成狼，俯身示意林苹果骑上来。
林苹果照做，又把自己埋在子夜温暖厚实的狼毛里，不想去想诡异的云山部落…
小白安慰似的在她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几人沿着部落外的大路，朝着枯木部落的方向走去。身后的云山部落渐渐被夜色淹没，发生的一切，像一场醒不来的梦。
路上，苍忍不住开口：“那只黑狐狸和小白如果真长得那么像，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比如……是同族？”
这个问题让几人都沉默了。林苹果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白，小白这么乖巧温顺，和桐桐描述的、周身黑气的黑狐狸截然不同，而且它也不会说话。可又让人不得不怀疑。
“说不定小白的身世，和黑狐狸有关。”墨轻声说，“等找到黑狐狸，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林苹果点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小白和黑狐狸有没有关系，她都会保护好小白，也会找出真相，让所有幸存的兽人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不想她的部落也成为一片废墟…
夜色渐深，几人的身影在林间穿梭，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前方的路还很遥远，枯木部落、黑狐狸、小白，一切都仿佛环环相扣。
几人都没有想要退缩的意思，一路上见到那么多惨状，想保护部落的心只会越来越坚定。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没有被污染的痕迹，甚至还有几株耐寒的野草顽强地冒着头。墨停下脚步，看向几人：“这里比较安全，我们先休息半个时辰，恢复些体力再走。”
几人同意，苍找了些干燥的枯枝，墨用打火石点燃，篝火很快就亮了起来，驱散了周围的寒意。林苹果抱着小白，坐在篝火边，看着跳动的火苗，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子夜递给她一块肉干，玄则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苍在周围巡视，确认没有危险。
“你还愿意跟着我们冒险吗？路上的危险，你也知道了。”林苹果突然开口，看向玄。
玄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露出嘴里一对尖牙：“愿意啊，我还等着小嫂子把我也收留了呢。”
苍和子夜都不怀好意的瞪着他，玄像是没看到似的，还去招惹墨：“哥，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伺候嫂子？咱们两兄弟一定能让…”
还没说完，就被墨一拳打倒了。
“打的好，墨！”苍竖起了大拇指，子夜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紧张疲惫的气氛总算是有了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