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熟悉的包装袋，君颜挑了下眉。
签收，打开，依旧是那份糖醋排骨。
这次，附带的单据上，依旧没有任何留言。
但她几乎能想象出某人下单时那副别别扭扭还强装镇定的样子。
她拿出手机，直接拍了张糖醋排骨的照片，发给沈诺。
附言：【火候刚好，醋也刚好，谢了。（来自：君颜）】
正在家里等着自己那份外卖的沈诺，看到手机亮起，看到那条信息和图片，耳朵尖“唰”地一下就红了！
她……她果然知道了！还评价了！
这次是好评！
他盯着那条信息，手指悬在屏幕上，纠结着该怎么回复。
是回“不客气”？太生硬了。
回“喜欢就好”？太暧昧了！
回个“嗯”？好像又太冷淡……
就在他纠结万分的时候，门铃响了，他的外卖也到了。
他如释重负，赶紧跑去拿外卖，借此逃避回复。
然而，当他打开自己那份糖醋排骨，吃了一口后，却莫名觉得好像味道确实比昨天好一点？
一定是因为太饿了。
他埋头吃饭，假装没看到那条信息，但手机屏幕，却被他时不时地瞄一眼。
而支队办公室里，君颜看着迟迟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嘴角微扬。
看来，沈法医的“反击”，又一次以完败告终，并且似乎开始习惯这种“慰劳”方式了。
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排骨。
嗯，今天的糖醋比例，确实恰到好处。
阳光再次透过百叶窗，在刑侦支队办公室的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吃完饭继续捋起线索，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下午。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纸张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气息。
君颜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新的线索和排查方向，包括了所有涉及纳米材料研究。
尤其是具备草酸盐改性制备能力的机构名单，以及赵强生前最后一周更加精细化的行动轨迹图。
排查工作量巨大，但方向前所未有的清晰。
“老王，大学城那边那几个重点实验室反馈怎么样？”君颜头也不回地问，目光依旧锁定在白板上几个被红圈标记的名字上。
“正在接触，有几个配合度很高，资料正在调取，但也有两个以涉及商业机密为由，需要更繁琐的手续。”
老王的声音从电话免提里传出，带着点无奈。
“手续让他们走，但底线不能碰，该查的必须查清楚，必要时候申请搜查令。”君颜语气冷硬，“那些挂靠在研究所下面的小型工作室，是重点中的重点，很多监管模糊地带，最容易藏污纳垢。”
“明白！”
挂了电话，君颜揉了揉眉心，端起桌上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
她拿起内线电话，本想叫个外勤民警去重新买杯咖啡，手指在按键上停顿了一下，转而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法医中心，沈诺刚结束一个简单的伤情鉴定，回到办公室，就听到座机响。
看到来电显示是刑侦支队，他的心没由来地跳快了一拍。
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地接起：“喂，法医中心沈诺。”
“我，君颜。”
那边传来她一贯清冷的声音，但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边排查需要时间，你那边……如果暂时不忙，之前从窝点带回来的其他物证，特别是那些化学原料包装和反应釜残渣，能不能再做一次更精细的筛查？看看有没有除了纳米晶体以外的、能指向来源的标记性成分？”
沈诺立刻听出了她的意图，多线并行，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这也是他的工作风格。
“可以。”他毫不犹豫地应下，“我正好下午没有紧急鉴定，马上开始。”
“好。有发现立刻告诉我。”君颜说完，似乎就要挂电话。
沈诺鬼使神差地，脱口问了一句：“你……那边进展还顺利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超出工作范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君颜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带了点暖意，“还行，就是咖啡凉了，提不起神。”
沈诺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她这是在抱怨？还是……暗示？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是单纯陈述事实？还是像之前糖醋排骨一样？
怎么办？假装没听懂？还是……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桌上那杯刚泡好还冒着热气的速溶咖啡，脑子一抽，一句话不过脑子就蹦了出来：“我……我刚泡了杯咖啡，还没喝……要不，给你送过去？”
说完，他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他在说什么蠢话！速溶咖啡？给她送过去？他疯了吗？！
电话那头的君颜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沈诺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极低像气音一样的笑声，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哦？”她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点玩味，“沈法医这么热心？”
沈诺脸颊爆红，握着听筒的手心都在冒汗，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顺、顺手而已，反正我也要上去送一份之前的鉴定报告副本。”
他飞快地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是吗。”君颜的声音里的笑意似乎更明显了一点，“那好吧，麻烦沈法医了。”
“不、不麻烦！”沈诺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架在了火上，“我马上上去！”
挂了电话，他看着桌上那杯廉价的速溶咖啡，陷入了深深的懊悔和自我怀疑中。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他只能手忙脚乱地找出那份根本不需要现在送去的报告副本，然后端起那杯咖啡，视死如归般地走出了办公室。
一路上，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尤其是遇到相熟的法医同事投来好奇的目光时，他只能板着脸，假装自己只是正常送文件。
走到刑侦支队办公室门口，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
他推门进去，办公室里只有君颜一个人，她正站在白板前，拿着笔写着什么。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目光落在他手里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和一份文件上。
她的视线在咖啡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移到他脸上，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报告和咖啡？”
沈诺强作镇定，走过去，先把报告放在她桌上：“这是……之前案子的鉴定报告副本。”
声音有点干巴巴的。
然后，他才像是极其不经意地把那杯咖啡推过去一点：“这个……顺手泡的，提神。”
君颜放下笔，拿起那杯咖啡。
很普通的白色瓷杯，一看就是办公室公用的那种，里面的咖啡色泽深沉，一看就是速溶的。
她低头，轻轻嗅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
沈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她，像是等待审判。
君颜品味了一下，然后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调侃：“嗯……三合一速溶，糖有点多。”
沈诺：“！！！”
他就知道！丢人丢大了！
他的脸颊瞬间红透，尴尬得想原地消失：“不、不喜欢就算了……”
说着就想把咖啡拿回来。
君颜却端着杯子避开了他的手，又喝了一口，语气轻松：“不过挺甜的，正好补充血糖，谢了。”
说完，她竟然就端着那杯廉价的速溶咖啡，继续看向白板，仿佛那是什么美味珍馐。
沈诺愣在原地，看着她就那么自然地喝着自己泡的那杯被嫌弃糖多的速溶咖啡，一时间竟忘了尴尬，心里反而涌起一种极其古怪微甜的滋味。
她没嫌弃？
“还站着干嘛？”君颜头也不回地问，“不是要等排查结果吗？那边有椅子。”
“……哦。”沈诺有些恍惚地在她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她端着咖啡的手。
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只有她偶尔喝咖啡的细微声响，笔尖划过白板的沙沙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气氛莫名地有点平和，甚至称得上温馨。
沈诺觉得自己大概是熬夜熬出幻觉了。
但他确实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专注工作的侧影，听着她偶尔打电话下达指令时冷静果断的声音，心里那片因为高强度工作和复杂案件而焦灼的角落，竟然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仿佛只要在这里，就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君颜似乎也默认了他的存在，没有赶他走，甚至偶尔会自然地跟他讨论一两个关于物证化学成分的问题。
时间悄然流逝。
直到夕阳再次西斜，君颜的内部电话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听了几句，眼神骤然锐利起来：“确定了？好！地址发我！立刻安排人手，准备行动！”
她挂了电话，猛地看向沈诺，眼底闪烁着狩猎般的光芒：“找到了！一家注册在生物科技园名下，但实际控制人模糊的小型实验室，赵强死前三天，他们的监控拍到一个疑似赵强的人在外围徘徊过，而且他们的采购清单里，有符合制备那种纳米晶体所需的特殊前体原料。”
沈诺猛地站起身，疲惫一扫而空，眼神也变得无比锐利：“地址在哪？我需要一起去，如果是制备现场，肯定有更多的微观证据残留！”
“走！”君颜没有丝毫犹豫，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沈诺立刻跟上。
两人再次并肩，疾步走出办公室，迅速上了车。
警车呼啸，却不是去往城西的废弃工业区，而是驶向了位于市南的高新生物科技园。
这里高楼林立，环境整洁，与之前那个肮脏混乱的制毒窝点截然不同。
目标实验室在一栋看起来颇为现代化的研发大楼的第七层。
表面上，它挂着“绿源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研发中心”的牌子，看起来与其他实验室并无不同。
大批便衣刑警已经提前布控，悄无声息地封锁了各个出口。
君颜和沈诺下车，早已等候的老王立刻迎上来。
“君队，沈法医，目标实验室里目前确认有三人，都是技术人员，负责人叫李辉，有海外顶尖化工实验室工作背景，一年前回国创办了这家公司，表面从事环保材料研发，背地里……”老王快速低声汇报。
“背景干净，技术过硬，这才是最麻烦的。”君颜眼神冰冷，“行动！控制所有人，查封所有设备、电脑和资料，沈法医，你带人重点勘查他们的合成区和废弃物处理区域，寻找那纳米晶体的直接证据！”
“明白！”沈诺点头，提着现场勘查箱，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率先走向电梯。
行动迅捷而安静。
当实验室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里面穿着白大褂的三人显然措手不及。
“警察！全部双手抱头，靠墙站好！”刑警们厉声喝道。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试图保持镇定：“你们干什么？我们是合法研发机构！有正规手续！”
“李辉？”君颜走到他面前，目光如刀，“合法机构需要采购高纯度草酸铯和定制纳米级反应釜？需要你的监控拍到赵强在外面鬼鬼祟祟？”
李辉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但依旧强撑：“商业机密，无可奉告！我要找我的律师！”
“找律师是你的权利。”君颜冷冷道，“但在那之前，我们有权对这里进行搜查。带走！”
刑警将挣扎的李辉和其他两名吓得瑟瑟发抖的技术员铐上带离。
实验室里只剩下警方人员。
沈诺和他的助手立刻穿戴好防护装备，直奔里面的合成实验室。
这里的环境远比之前的窝点专业百倍。
各种昂贵的仪器闪烁着指示灯，台面整洁，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化学试剂味道。
沈诺的目光如同鹰隼，快速扫过每一个反应釜、每一台离心机、每一个通风橱。
他小心翼翼地提取着可能残留物证的样本，动作精准而迅速。
君颜则在技术人员的协助下，查封电脑主机和大量的纸质、电子实验记录。
“君队！有发现！”一个技术队队员喊道，“在角落里一个废弃的通风管道滤网上，提取到少量异常粉末！”
沈诺立刻走过去，接过证物袋，对着光仔细查看，又拿到便携式显微镜下观察了片刻，抬头看向君颜，眼神锐利：“微观形态相似度极高！很可能就是制备过程中的泄露残留！”
“很好！”君颜点头，“把所有相关物品全部封存带回去！硬盘数据全部镜像备份！一张纸片都不能漏掉！”
勘查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沈诺专注于寻找那些微观世界的证据，不知不觉间，他靠近了一个看起来刚刚停止运行不久的大型反应釜。
釜体还有些微热，旁边散落着一些记录数据的纸片。
他下意识地弯腰，想去捡起那些纸片查看。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纸片的瞬间，旁边一个看起来已经断了电，连接着反应釜的辅助控制箱，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异响！
声音很小，在嘈杂的勘查环境中几乎被忽略。
但一直用眼角余光关注着他的君颜，心脏猛地一缩！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本能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
“别动！”她厉声喝道，身体反应快过思维，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伸手将沈诺往自己这边狠狠一拉！
沈诺完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得他一个趔趄，猛地向后撞进一个带着冷冽清香的怀抱里！
几乎就在同时！
“砰——嗤——！！”
那个辅助控制箱的面板猛地炸开一小块！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急速喷出。
虽然量不大，但喷射的方向，正好就是他刚才弯腰的位置！
如果不是被猛地拉开，那股气体绝对会正面喷在他的脸上！
实验室里瞬间响起一片惊呼和抽气声！
几个离得近的刑警下意识地后退并拔出了枪。
沈诺惊魂未定，靠在君颜身前，甚至能感受到她胸腔里传来了同样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他愕然地看着那还在丝丝泄露气体的箱子，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那是什么？高压气体？还是……有毒有害气体？
君颜的手臂还紧紧地环在他的身前，是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
她的脸色冷得吓人，眼神里翻滚着后怕和滔天的怒意。
“立刻疏散！通知防化支队！”她厉声下令，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封锁这个区域！所有人退出外围！”
手下人立刻执行。
君颜这才松开沈诺，但一只手仍下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臂，将他迅速带离到安全距离。
她的目光上下扫视他，语气急促：“有没有事？吸到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那紧张的语气，那毫不掩饰的关切，让沈诺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愣愣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干：“没……没有。你拉得很快……”
听到他没事，君颜眼底的紧张才稍稍褪去，但怒意更盛。
她猛地转头，看向那个已经被彻底隔离起来的危险区域，眼神冰冷得能冻死人。
“好手段……临走还设下这种阴毒的陷阱！”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这绝对不是什么意外故障！而是精心设计出来针对可能前来勘查人员的杀招！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刚好看到并且反应够快……
君颜不敢想下去。
那种后怕的感觉，让她抓着沈诺手臂的手指，无意识地收得更紧了些。
沈诺感觉到她指尖的微颤和力度，低头看着抓着自己小臂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心跳如擂鼓，却不是因为害怕。
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掺杂着惊魂未定、感激、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情绪。
她刚才……保护了他。
那么迅速，那么果断，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紧张。
“……谢谢。”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哑。
君颜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猛地松开手，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冷硬的侧影和微微发红的耳根。
“下次勘查，注意安全。”她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平时的冷调，但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沈诺低声应道，目光却无法从她的侧影上移开。
实验室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防化支队人员进入处置的声响。
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那下意识的保护和贴近，那急促的关心和后怕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之前努力维持的公事公办的平静。
有些东西，似乎再也藏不住了。
意识海里，团子吓得声音都在抖：“啊啊啊吓死我了！颜颜！好危险！幸好你反应快！诺诺差点就……呜呜呜……不过颜颜你刚才好帅！保护诺诺的样子帅呆了！”
君颜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防化人员处理那个危险的箱子，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沈诺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看着她挺拔而透着冷厉的背影，心里那片湖，漾开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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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攫住?（jué zhu）是一个动补式复合词，由“攫”（抓取）与“住”（动作完成态）构成，语义兼具动作力度与强制占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