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好久……不见。”
林雪清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自抑的颤抖，重复着这四个字。她手中的青色流光长剑终于缓缓垂下，剑尖触地，发出细微的轻响，仿佛也卸下了千钧重担。她依旧死死地盯着陆凡，仿佛一眨眼，眼前这个身影就会如同之前的深渊猎杀者般消散无踪，证实这只是她压力过大产生的又一次幻觉。
月光清冷，透过仓库顶棚的破洞，洒下几道斑驳的光柱，恰好将两人笼罩其中，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陆凡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强自镇定的神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没有再靠近，只是静静地站着，给予她消化这巨大冲击的时间。
良久，林雪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声音恢复了部分往日的清冷，却依旧带着一丝沙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不久。”陆凡回答，目光扫过地上那三滩正在缓缓消散的黑暗残留物，“看来，我回来的还算及时。”
林雪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一凛，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些深渊潜影猎杀者……它们出现的时机和地点太巧合了！这里的空间稳定锚是我亲自布置的，除非……”
“除非有人故意打开了通道，或者干扰了锚点。”陆凡接过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不是意外。”
林雪清的心猛地一沉。她不是没怀疑过，但陆凡的确认，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她的想象。有人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她偶尔放松的私人地点，精准地投放如此危险的深渊生物……这背后的意味，让她不寒而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雪清迅速收敛心神，恢复了GScd部长的决断力，“跟我来。”
她没有选择返回戒备森严但可能处处耳目的GScd总部，而是带着陆凡，在清源市错综复杂的旧城区巷弄中穿梭，最终来到一栋外表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老式公寓楼前。她用一种特殊的节奏敲了敲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里面是经过改造的、充满科技感的安全屋。
安全屋不大，陈设简洁，但防御措施极高。林雪清熟练地启动了好几层隔音、防探测和能量屏蔽结界，直到整个空间彻底与外界隔绝，她才仿佛真正松了口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靠在了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她再次看向陆凡，眼神复杂难明：“现在，可以说了。这七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刚才那……又是什么力量？”她无法理解陆凡是如何轻描淡写地抹杀那三只让她陷入苦战的怪物的，那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陆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房间一角的小型冷藏柜前，打开，里面出乎意料地放着几瓶包装朴素的酒，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取出其中一瓶看起来像是土法酿造的粮食酒，又找来两个干净的金属杯。
“还记得这个吗？”陆凡晃了晃酒瓶，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笑容，“当年任务结束后，在边境那个小村子里，那位老班长非要塞给我们的，说是自家酿的‘壮行酒’。”
林雪清愣住了，看着那瓶熟悉的、甚至有些土气的酒，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那是他们第一次执行S级联合任务，九死一生，完成任务后在一个偏僻的村庄休整，淳朴的老班长用这酒为他们践行……那晚，他们几个队友，就是喝着这个酒，对着星空，畅谈着幼稚却热血沸腾的理想。
她紧绷的脸上，终于冰雪消融般，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容，带着怀念与感慨：“你居然……还留着。”
“总得留点念想。”陆凡斟满两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散发出浓郁醇厚的香气。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林雪清。
林雪清接过酒杯，指尖与陆凡的短暂触碰，让她心头微微一颤。她仰头，将杯中那辛辣却带着回甘的液体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喉咙直坠丹田，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陆凡也喝干了自己那杯，感受着那熟悉的、有些粗粝却足够烈性的味道在喉间燃烧。他放下酒杯，看向窗外（虽然是单向可视的金属壁），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投向了无垠的星空。
“这七年……”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许多……你们无法想象的存在。”
他开始讲述。没有刻意渲染，只是用最朴实的语言，勾勒出一幅幅光怪陆离、波澜壮阔的画卷。
他讲述了初临异界，语言不通，靠着拳头和偶然携带的方便面打开局面的窘迫与新奇；讲述了在亡灵位面，与骷髅君王谈生意，用“深渊辣翅”征服巫妖王味蕾的荒诞经历；讲述了在龙岛，为了完成一万份烤全牛的订单，与一群挑剔的巨龙角力，最终换来龙血淬体、肉身突破的酣畅淋漓；也讲述了在星际深渊，驾驭着幽冥星舰，与阿斯莫德的魔神军团展开宏大的星海战役，轮回井净化神格、奠定胜局的惊心动魄……
他提到了信仰网络，提到了阴兵军团，提到了万界外卖体系的建立与扩张，提到了那些来自诸天万界的、或绝望或奇葩或蕴含着莫大机缘的订单。
他没有隐瞒九狱塔的存在，但只是将其描述为一件传承古老的特殊法宝，是自己力量的根源和穿梭万界的依凭。
林雪清静静地听着，手中的酒杯早已再次斟满，却忘了去喝。她的心情，随着陆凡的讲述，如同乘坐着一艘失控的过山车，在惊愕、震撼、担忧、好笑与难以言喻的骄傲之间疯狂起伏。
她想象着陆凡在亡灵骨海中穿行，与高大的死亡骑士讨价还价；想象着他站在龙脊之上，与远古巨龙对视；想象着无数阴兵如同潮水般在星海间列队，执行着跨越位面的配送任务；想象着那艘名为“疾风”的星舰，在炮火连天的深渊中穿梭……
这一切，对她而言，如同神话。不，即使是地球上流传最广的神话，也远不及陆凡亲身经历的万分之一精彩与宏大。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凡能如此轻易地解决掉那三只深渊猎杀者。对于能够参与神魔战争、净化魔神本源的强者而言，那或许真的只是“驱赶蚊蝇”般的小事。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金字塔网络能如此稳定地运行，为什么地球的灵气复苏能如此顺利……这一切的背后，原来一直有他在遥远的诸天万界，默默地支撑着，将获得的资源与力量，反馈回这片生养他的土地。
“所以……”林雪清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凡，“你现在……到底是什么？”
陆凡沉默了片刻，迎上她的目光，坦然道：“我是九狱塔之主，是阴兵军团的统帅，是‘万界外卖’体系的建立者。但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脚下，“我依然是陆凡，是这片土地的儿子。”
林雪清看着他眼中那份历经沧桑却未曾改变的赤诚，心中最后一丝因为漫长等待而产生的怨怼，也悄然消散。他从未忘记这里，从未忘记他们。
“这次回来……”林雪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是因为那些……‘观察者’吗？”她提到了GScd内部对某些无法解释、无法追踪的窥探迹象的代号。
陆凡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们自称‘伪快穿管理局’（pqwA），是一个以掠夺位面本源、干涉文明进程为目的的黑暗组织。地球，已经被他们标记为‘潜在高价值’目标。我怀疑，今晚的袭击，很可能与他们有关，是一次试探，或者……是想借刀杀人。”
他将从翠星据点获取的情报，以及自己对pqwA行事风格的分析，简要地告知了林雪清。
林雪清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一个隐藏在暗处、技术力极高、以世界为猎物的庞大组织……这比任何已知的异界入侵或本土超自然威胁，都要可怕得多。
“GScd……知道多少？”陆凡问道。
“我们只知道存在无法追踪的‘观察者’，以及近年来一些异常精准、仿佛有针对性的超自然事件和少量技术泄露事件，怀疑有外部势力介入，但一直无法锁定目标，更没想到是这种级别的存在。”林雪清苦笑道，“我们的力量，在它们面前，恐怕……”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GScd或许能应对本土的妖魔鬼怪，甚至能防御已知的异维度渗透，但面对一个能随意投放深渊精英生物、进行跨位面观察与掠夺的组织，显得太过渺小。
“不用担心。”陆凡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重逾千钧。
林雪清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属于强者的自信与担当，七年来第一次，感觉到那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的重担，有人可以分担了。
她再次举起酒杯，脸上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尽管眼中还带着泪光：“为了你平安归来，也为了……这该死的、精彩透顶的七年！”
陆凡也笑了，端起酒杯与她重重一碰。
“为了重逢。”
两人相视而笑，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七年的隔阂与陌生，在这醇厚的酒香与惊心动魄的见闻分享中，悄然消融了许多。
窗外，夜色正浓。清源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繁华而平静的表象。但在这间小小的安全屋内，两人都清楚，一场关乎地球命运的风暴，已然随着陆凡的归来，拉开了序幕。而他们的并肩作战，将从这一刻，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