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云鲸巡天阵的玄妙与林帆、敖莹以雷霆手段肃清金翼禁卫的威势,接下来的路程,竟出乎意料地顺利了许多。或许是因为那支禁卫队的全军覆没起到了足够的震慑,又或许是雷鹏族将更多的力量收缩回了最核心的禁区,一路行来,再未遇到成建制的阻拦,只有零星几道充满敌意与惊惧的雷鹏神识远远扫过,却不敢靠近。
然而,环境的凶险,却在以几何倍数攀升。
周遭的光线愈发黯淡,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前方那无底深渊般的黑暗所吞噬。风,不再是呼啸,而是变成了某种实质的、沉重如铅汞般的压迫感,摩擦着云鲸巡天阵的光罩,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雷霆也不再是银蛇乱舞,而是化作了一片片连绵不绝、如同液态般粘稠流淌的雷浆之河,在虚空中蜿蜒奔腾,散发出足以让炼虚修士神魂冻结的毁灭气息。
空间扭曲到了极致。视线所及,一切景物都是破碎的、重叠的、旋转的。巨大的、不知是何年代的浮空岛碎片,如同被顽童随手丢弃的积木,以各种违背常理的角度悬浮、碰撞、湮灭。能量流不再是乱流,而是形成了肉眼可见的、五颜六色的、却蕴含着极致危险的法则光带,如同彩色的毒蛇,在黑暗中无声地游弋。
这里,已是风暴妖峡法则最为狂暴、最为本源的区域边缘。寻常炼虚修士,若无特殊庇护,在此地恐怕连维持身形都难以做到,瞬间便会被混乱的法则撕碎,或被那粘稠的雷浆化为飞灰。
云鲸巡天阵的淡蓝色光罩,此刻也黯淡到了极点,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五头云鲸,包括天漪长老在内,都发出了低沉的、带着疲惫与凝重的鲸歌。它们将空间亲和的天赋催发到了极限,如同最灵巧的舞者,在无数死亡陷阱的缝隙中艰难穿行,每一次微小的转向,都凝聚着整个族群的力量与智慧。
林帆四人立于天漪长老背上,神情肃穆。即便是林帆,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太极虚界在体内缓缓旋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崩溃的防御。敖莹龙元内敛,紫金龙眸死死盯着前方,不敢有丝毫松懈。苏妲全力催动【炎心晶】,稳固着众人心神,抵挡那无孔不入的混乱意志侵蚀。而瞳潼,紫眸中的银光前所未有的璀璨,她的空间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干扰,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对那些隐晦的空间裂缝和扭曲节点的感应,反而变得更加敏锐、至关重要。
“前方……就是‘界限’了。”天漪长老的意念传来,带着一种跨越天堑般的郑重。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在前方那片极致的黑暗与混乱的尽头,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由无数青灰色风暴与暗金色雷霆交织而成的、厚不知几许的巨型壁垒!那壁垒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内部的一切彻底封锁,其上传来的能量波动,让林帆都感到一阵心悸!那是足以湮灭一切、重定地水火风的绝对力量!
这就是风暴眼的外壁!是隔绝内外的最终屏障!
“穿越此壁,便是真正的风暴之眼。吾族之力,至此已是极限,无法再护送恩人前行。”天漪长老的意念带着歉意与深深的担忧,“穿越此壁,凶险万分,即便以诸位恩人之能,亦需慎之又慎!”
林帆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已足感盛情,送至此处,已是莫大恩德。接下来的路,该由我们自己走了。”
他转身,对着五头气息萎靡却依旧坚持的云鲸,以及背上的苏妲、敖莹、瞳潼,沉声道:“准备穿越!”
计划早已制定。穿越这最后壁垒,不能依靠蛮力,必须找到其相对薄弱的“节点”,并以极致的力量瞬间突破!
“潼潼,寻找节点!”
“苏妲,稳定心神,辅助潼潼!”
“敖莹,随我准备,全力一击!”
“云鲸长老,请在我等突破的瞬间,以空间之力助我等加速!”
指令清晰明确。
瞳潼闭上双眼,将所有的神识与空间感知,如同锥子般,狠狠刺向前方那毁灭性的壁垒。无数的能量乱流、空间褶皱、法则碎片的信息,如同洪流般冲入她的识海,带来针扎般的剧痛。但她紧咬着牙关,紫眸在眼皮下快速转动,寻找着那亿万分之一的、稍纵即逝的规律与薄弱点。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突然,瞳潼猛地睁开双眼,指尖迸发出一道极其凝练的银光,指向壁垒某处:“那里!三息后,会有一个短暂的能量潮汐低谷,空间结构会出现一丝极其细微的连贯性!只有一刹那!”
“就是现在!”林帆眼中精光爆射!
“吼!”敖莹发出震天龙吟,全身紫金龙元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拳之上,风雷之力交织,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紫金雷龙虚影!
林帆并指如剑,周天星辰戮神道虽未完全展开,但那股寂灭星辰的剑意已然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灰蒙蒙、仿佛能斩断因果的细微剑气!
“破!”
两人同时出手!紫金雷龙与寂灭剑气,如同双龙出海,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轰击在瞳潼所指的那一点上!
“轰隆——!!!”
一声远超之前所有雷鸣的恐怖巨响炸开!那坚实的风暴壁垒,被这两股凝聚了极致力量的光柱,硬生生轰开了一个仅容数人通过的、边缘不断扭曲崩塌的孔洞!
“走!”天漪长老发出激昂的鲸歌,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摆,一股柔和却磅礴的空间推力作用在林帆四人身上!
四人化作四道流光,以最快的速度,险之又险地穿过了那个正在急速缩小的孔洞!
就在他们穿过壁垒的瞬间,身后传来了孔洞彻底崩塌、能量疯狂对冲的毁灭轰鸣!那恐怖的冲击波甚至追着他们的尾迹袭来,让四人气血一阵翻腾。
然而,当他们稳住身形,抬头望向这片他们付出了巨大代价才抵达的区域时,所有人都愣住了,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风暴之眼内部!
与外界那毁灭一切的狂暴景象截然不同,这里,竟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寂般的“平静”。
没有呼啸的狂风,没有炸裂的雷霆,甚至没有那些混乱的能量光带。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光线昏暗,仿佛黄昏提前降临,又仿佛置身于某种巨兽的腹腔之内。
但这种“平静”,却比外界的狂暴更加令人心悸。
因为这里的空间,扭曲感达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境地!
视线所及,一切都是扭曲的、破碎的、不真实的。脚下的“大地”是由无数大小不一、棱角分明的浮空碎石组成,这些碎石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缓慢、却毫无规律可言的方式漂浮、旋转、碰撞,仿佛置身于一个被打碎后又胡乱拼凑起来的巨大沙盘。头顶没有天空,只有一片混沌的、不断变幻色彩的虚无,仿佛是整个世界的背景板都在缓缓蠕动。
更诡异的是方向感。在这里,上下左右似乎完全失去了意义。你可能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碎片倒悬在头顶,而另一片则斜插在“侧面”,甚至有溪流般的能量(并非水流)违背重力地向上流淌。神识探出,如同陷入泥沼,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充满了矛盾与悖论。
然而,就在这片极致扭曲、死寂混沌的世界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牢牢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座城。
一座巨大、残破、古老,却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宏伟与神秘的石头城市。
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无数破碎浮空岛和紊乱能量流的正中心,仿佛是整个风暴之眼的“奇点”,是所有混乱的源头与归宿。
城市的规模远超想象,目测足以容纳百万生灵。其建筑风格古朴而雄浑,绝非现今任何已知文明的样式。巨大的、由某种暗青色石材砌成的城墙已然多处坍塌,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结构。高耸的尖塔断折,宏伟的殿宇倾颓,宽阔的广场布满裂痕。
但即便如此残破,依旧能从那残存的轮廓中,窥见其昔日无上的辉煌与气魄。那些石材之上,雕刻着无数玄奥莫测的符文,那些符文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动,时而泛起青色的风痕,时而跳跃起银白的电光,仿佛依旧在汲取、或者说,在呼应着这片天地间最本源的风与雷的力量。
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层极其淡薄、却坚韧无比的青白色光晕之中,那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顽强地抵御着周遭那足以湮灭一切的空间扭曲与法则侵蚀。
悬空古城!
天风妖圣的遗泽,风暴妖峡最终的秘密,雷鹏族世代守护(或者说觊觎)的圣地,以及……第三块万象源核碎片最可能的藏匿之地!
它就那样突兀而又理所当然地存在于那里,仿佛是混乱宇宙中唯一确定的坐标,是毁灭风暴中唯一永恒的礁石。
四人悬浮在冰冷的、扭曲的虚空中,望着远方那座沉默的巨城,一时间竟都失了言语。连日来的奔波、苦战、牺牲与期盼,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意义。
空气中弥漫着古老、苍凉、而又无比强大的气息。
林帆缓缓握紧了拳头,目光穿透那层淡薄的光晕,仿佛要看清古城最深处的秘密。
“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