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原本不把自己的肚子胀疼当回事。可到了晚上，他肚子胀得更厉害了。
陈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肚子里有东西在爬，是顺着肠子在往上面拱。
陈阳打开灯观察。他肚子还是平的，但皮肤下面有明显的爬痕，像有几条细虫在皮下钻，从肚脐往心口爬。
手背上的红点变成了黑的，像痣，按下去有点硬，像里面裹着东西。
陈阳想起老蛊婆的话，心里开始有点害怕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阳就去找老蛊婆。
老蛊婆正坐在火塘边，用个小陶罐熬东西，罐里冒着白烟，味很冲，像烧鸡毛混着草药的香味。
老蛊婆看了看陈阳的肚子，又捏了捏他的手腕，指尖按在黑痣上时，陈阳疼得缩了下。
“影蛊进肚子了。”老蛊婆的声音很沉，她用火钳从罐里夹出块东西，是晒干的蛇蜕，放进药水里。
“你拍了它的影，影蛊就附在影上，跟着照片进了你的身子，现在在你肚子里养着呢，靠你的影子活。”
她从里屋拿出个陶罐，倒出些黑色的粉末，是鸡血藤烧的灰，混着糯米和蛇蜕碎：“调成糊状敷在肚子上，能压三天。这蛊认影，你越照镜子，它长得越快，三天后它还来，你就得把影给它，不然。”
她指了指寨后的山：“前几年有个采药的，被山魈缠上，不肯给影，最后肚子胀得像鼓，剖开，里面全是影蛊，白的，一团团的，把五脏六腑都缠烂了，影子里爬满了蛊虫，连阳光都照不穿。”
陈阳这回是彻底怕了，说自己立刻离开寨子，回城市去。他不相信山魈敢到城里来找自己。
老蛊婆却摇摇头：“走不了了。影蛊把你的影勾住了，山魈在溪谷口等着呢，你的影一到，它就动手。”
那天下午，陈阳试着往寨外走，刚到溪谷口，就看见个黑影蹲在石头上，背对着他，反着的脚趾浸在水里，水里的藤子都往它脚边聚，像被吸过去的。
陈阳吓得赶紧往回跑，回到寨里，肚子里的东西又开始动，比之前更厉害，像有小爪子在挠，皮下的爬痕更明显了，能看见细细的凸起，在皮肤下游走。
第三天夜里，陈阳被疼醒了。不是胀，是尖锐的疼，像有人用刀在肚子里搅。他蜷在地上，冷汗湿透了衣服，看见门缝里有个影子，正慢慢往屋里爬，反着的手，反着的脚，很小，像照片里的山魈，影子里有东西在动，像无数细虫在爬。
影子爬到床边，停了。陈阳抬起头，看见它手里拿着个东西，是他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那张备份的照片，照片上山魈的眼窝里，影蛊正往外爬，顺着屏幕往他这边来。
“还……影……”影子的声音很轻，像树叶摩擦，又像无数细虫在爬动，“换……命……”
陈阳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影子慢慢爬上来，反着的手抓住他的胳膊，冰凉的，尖刺扎进肉里，刺上有粘液，顺着伤口往肉里渗，他觉得胳膊里的黑痣突然炸开了，疼得钻心。
山魈把手机往陈阳肚子上按，屏幕贴着皮肤，冰凉刺骨，屏幕里的影蛊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往他肚子里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肚子里一阵乱拱，像有无数细虫在争先恐后地往里挤。
肚子里的疼突然加剧，陈阳觉得有东西要从喉咙里钻出来，他张开嘴，却吐出些黑毛，沾着粘液，粘液里裹着几条细小白虫，是影蛊，落在地上还在爬。
这时，门被撞开了。蒙老爹举着根烧红的铁条冲进来，往影子身上烫。铁条“滋”地冒了白烟，影子尖叫起来，声音像指甲刮玻璃，又像无数蛊虫被烫死的嘶鸣，松开手往窗外窜，窜过的地方留下一串粘液，粘液里的蛊虫被烫得卷成一团。
老蛊婆跟着进来，往陈阳嘴里灌了碗黑汤，是用鸡血藤、蛇蜕和糯米熬的，很苦，像胆汁混着铁锈。
陈阳呛了几下，肚子里的疼慢慢轻了，吐出的黑毛和蛊虫越来越少，最后吐了口绿水，里面漂着个半寸长的白虫，是影蛊的母虫，在水里扭了几下，不动了。
“它走了，但你的影被勾走一半了，影蛊也留了根。”老蛊婆看着他的脸，他的瞳孔里有个小小的黑影，像沾在玻璃上的污渍。
“回去以后别照镜子，别拍照片，不然剩下的一半影被勾走，影蛊就彻底活了。”
第二天一早，陈阳就走了。他没敢回头，顺着溪谷往外跑，脚踩在青苔上，好几次差点滑倒，总觉得影子比平时长了些，边缘有点模糊，像有东西啃掉了一些。
回到学校，陈阳病了一场，低烧不退，肚子总胀，皮肤底下偶尔还能看见爬痕。
他不敢照镜子，把手机里的照片全删了，连相机都扔了，扔之前看见相机镜头里有个小小的黑影，反着的脚趾。
可惜这些措施最后还是没用。
一个月后，陈阳在宿舍里上吊了。
室友发现时，他脚尖朝后翘着，像被人掰过去的，脖子上缠着根藤子，绿得发黑，藤子上的尖刺扎进肉里，刺眼里有白虫在爬。
宿舍的窗台上，放着颗野果，紫黑的，上面的齿印很深，和瑶山的一模一样，野果切开，里面全是影蛊，白的，正往外面爬。
蒙老爹后来去溪谷口撒糯米，看见石头上有个新的印记，像张人脸，很小，两个黑洞，黑洞里爬着细虫，对着寨里的方向，像是在笑。
他叹了口气，把糯米撒得更匀些，又往水里扔了把鸡血藤碎：“影还了，蛊也收了，就别再找了……”
风一吹，糯米草簌簌响，像有人在应，又像无数蛊虫在爬动。溪谷里的水依旧凉，石头上的青苔依旧滑，水里的藤子又开始往岸边漂，上面沾着细小白虫，等着下一个带相机进瑶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