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司徒家老宅那两盏巨大的红灯笼，在后视镜里渐渐变成两个模糊的血色的光点，最终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黑色的宾利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平稳地行驶在空无一人的私家车道上。
车厢里很安静。
安然蜷缩在司徒瑶的怀里。
她能清晰地听到那个女人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沉稳而有力。
和她自己的那颗因为恐惧和紧张而快要冲破胸腔的心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想什么？”
司徒瑶的声音突然在她的头顶响起，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安然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更深地埋进了那个女人的怀里。
她不敢想。
她不敢去想刚才在那个冰冷的大厅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不敢去想司徒曜那个和司徒瑶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对她说的那些充满了恶意与蛊惑的话。
“想，离开她吗？”
那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细针，又一次狠狠地扎进了安然的心里。
疼。
比任何酷刑都还要疼。
她想。
她当然想。
她做梦都想。
可她能吗？
安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透过司徒瑶手臂的缝隙，看向车窗外那片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夜晚。
她知道自己不能信他。
司徒曜和司徒瑶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活在云端的捕食者。
而她安然只是他们游戏里一枚最微不足道也最可悲的棋子。
无论是被司徒瑶占有。
还是被司徒曜利用。
对于她来说都只是从一个地狱掉进另一个更深的地狱而已。
所以她不能选。
她只能靠自己。
一个无比清晰也无比坚定的念头，在安然的脑海里悄然地成型。
她要利用他们。
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和斗争。
为自己找到那条唯一的可以通往自由的生路。
“然然。”
司徒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
“……姐姐在问你话。”
安然的身躯一抖。
她缓缓地从司徒瑶的怀里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里出现了恰到好处的迷茫与无辜。
“……姐姐，”她的声音很软，带着一丝刚刚睡醒时的沙哑，“……我刚才，睡着了。”
司徒瑶看着她那张“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的脸上。
那双深邃的凤眼里出现探究的光。
她没有再追问。
她只是伸出手抚摸着安然的脸颊。
“……睡吧。”
“回到家就好了。”
家。
安然在心里冷冷地笑了。
那个华美的囚笼也配叫做家吗？
她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顺从地将头重新靠回了那个女人的怀里。
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在积蓄力量。
也在等待时机。
等待那场即将要到来的暴风雨。
和暴风雨过后那可能出现的一丝微弱的转机。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
安然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平稳。
她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司徒瑶低下头看着怀里那个呼吸均匀睡颜安详的女孩。
她那张总是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终于缓缓地露出了一丝真实的疲惫。
她伸出手，轻轻地将安然那散落在脸颊上的一缕粉色的发丝，拨到了耳后。
“……然然。”
她的声音叹息着。
“……你到底什么时候，”
“才能真正地，”
“属于我？”
她没有等到答案。
怀里的女孩睡得很沉。
像一个真正的不谙世事的天使。
司徒瑶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眼里翻涌着一片浓稠的漆黑风暴。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必须让这只总是想着要往外飞的小鸟彻底地明白。
谁才是她唯一的主人。
也只能是她唯一的主人。
司徒瑶缓缓地低下头。
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印在了那片柔软的带着草莓甜香的唇瓣上。
这一次的吻很轻很柔。
不带任何情欲的色彩。
像一个真正的姐姐，在亲吻自己那睡着了的心爱的妹妹。
“……晚安，我的然然。”
“……做个好梦。”
“一个只有姐姐的好梦。”
车窗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将窗外那片璀璨的虚假的繁华彻底地隔绝了。
也将车厢里这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彻底地困在了这小小的移动的囚笼里。
无处可逃。
回到别墅时，夜已经很深了。
陈默像一个永远不会疲惫的影子，早已等候在门口。
司徒瑶抱着熟睡的安然下车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那扇厚重的合金门。
“老板。”陈默跟在她身后低声汇报，“司徒曜那边已经开始反击了。我们有三个海外账户被冻结，‘奇美拉’初期的几个数据节点也遭到了不明攻击。”
司徒瑶的脚步没有停。
“知道了。”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抱着安然，穿过空旷的客厅，走上二楼，回到了那间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卧室。
她将安然轻轻地放在那张巨大柔软的床上，然后为她盖好了被子。
她看着安然那安详纯真的睡颜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陈默又一次出现在了卧室的门口。
“老板。”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司徒瑶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他。
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此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疲惫与挣扎。
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眼神。
“说。”
“……我们抓到了一个入侵‘奇美拉’数据库的黑客。”陈默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迟疑，“……他，招了。”
“是，司徒曜的人。”
司徒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结果她早就猜到了。
“处理掉。”
“是。”陈默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
“还有事？”司徒瑶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那个黑客还说，”陈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司徒曜好像对安然小姐很感兴趣。”
“他一直在查她。”
司徒瑶的身体一僵。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床上那个还在熟睡的女孩。
那双冰冷的凤眼里瞬间燃起了两簇漆黑的疯狂的火焰。
“他，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