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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叩击声轻而急促,带着一种陌生的韵律,与墨工师沉稳的节奏截然不同,更非嬴朔亲兵惯用的信号。

笃笃,笃。

声音再次响起,固执地敲打在陈玄紧绷的神经上。在这风声鹤唳、帝崩国丧的敏感时刻,谁会冒着如此风险,用这种方式找他?是敌?是友?

陈玄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右手悄然握住了袖中的战术笔,左手则轻轻按在腰间——那里藏着一把白日里借口防身、从工地上捡来的废弃青铜小凿。他缓慢地挪到窗边,并未立刻开窗,而是将耳朵贴近缝隙,凝神细听。

窗外,只有夜风吹过工棚缝隙的呜咽声,以及极远处巡逻队模糊的脚步声。那叩窗之人,气息收敛得极好,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

沉默了片刻,就在陈玄以为对方已经离开时,一个极低、却异常清晰的女声,如同丝线般钻入他的耳中:

“陈先生,若要寻‘星轨’之外的生路,便开窗一叙。”

声音清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直接点破了他心中最大的秘密和忧虑!

陈玄的心脏猛地一缩!星轨?生路?此人不仅知道他与嬴朔的计划,似乎还暗示有另一条出路?是陷阱?还是……

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对方是赵栩派来试探的?不像,赵栩若有确凿证据,大可直接拿人。是嬴朔的另一重安排?可能性也不大,嬴朔已约定三日后见面,没必要多此一举,且用的是女子声音。

赌一把!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窗户。

窗外月光黯淡,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般立在窗下。来人披着一件宽大的、几乎与夜色同化的深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略显苍白的唇。她身形不高,却站得笔直,透着一股与这工地格格不入的沉静气质。

“你是何人?”陈玄压低声音,警惕地没有让她进屋。

那女子微微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一个知晓骊山部分真相,且不愿见这数十万人尽数殉葬之人。”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殉葬!她也提到了这个词!陈玄心中再震。

“我凭什么信你?”

女子似乎轻笑了一下,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陈先生袖中之物,可还温热?那夜‘石钥’共鸣,感知到的地脉节点与冰冷‘意图’,可还清晰?”

她连这个都知道!陈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那晚的经历,除了他自己,只有嬴朔和赵栩等在场之人知晓细节,而嬴朔绝无可能将“感知意图”这等玄乎之事告知他人,赵栩更不会。此女……究竟是何来历?

“你……”陈玄一时语塞。

“时间紧迫,赵栩的人已在暗中排查那晚异动的知情者,嬴朔自身难保,护不住你多久。”女子语速加快,“我长话短说。嬴朔所知‘星轨’之法,不过是激活节点,窥探其表,无法真正掌控或关闭。且玄宫主节点已被李斯、赵高之人暗中动过手脚,强行激发,恐引灾难,加速尔等死期。”

陈玄越听越是心惊。此女对各方动向、甚至对地宫节点的了解,似乎远超嬴朔!

“那你所言‘生路’何在?”

“另有一处节点,”女子声音压得更低,“不在玄宫之下,而在其侧,隐于水脉之中。此节点或可‘分流’甚至‘干扰’主节点之力,是为变数。但需特定时机,以及……真正的‘钥匙’碎片。”

钥匙碎片?陈玄下意识地握紧了战术笔。

“何为真正钥匙碎片?”

“非你手中那‘引子’。”女子目光似乎扫过他紧握的右手,“那只是触媒,真正的钥匙,散落在几处节点,需集齐方能掌控全局。我手中有一片,另一片……或许就在那水脉节点之处。”

她说着,从斗篷下伸出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手中托着一枚不过指甲盖大小、非金非玉的黑色薄片。那薄片形状不规则,表面光滑,在微弱的月光下,隐隐流动着与那怪石符号同源的微光。

陈玄能感觉到,袖中的战术笔在靠近这黑色薄片时,传来一阵清晰的温热与共鸣!

此物不假!

“你为何找我?”陈玄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因你非此世人,身无羁绊,且已卷入局中,是唯一可能集齐钥匙、扭转死局之人。”女子的回答石破天惊,“更因……那水脉节点,唯有精通异术且无惧‘水府阴灵’者,方可接近。”

非此世人!她竟然看穿了自己的来历!陈玄感到一阵眩晕,这女子的身份愈发神秘莫测。

“我如何信你?又如何去那水脉节点?”

“信与不信,在你。”女子收回黑色薄片,语气恢复平淡,“三日后子时,嬴朔约你之时,亦是水脉节点短暂显现之机。地点在陵区东北,‘鱼池’之底。去与不去,自行决断。若去,需备避水之物,且需提防水下……非只有鱼。”

她说完,不待陈玄再问,身形向后一飘,如同鬼魅般融入更深的黑暗中,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中一缕极淡的、似檀非檀的冷香。

陈玄僵立在窗口,夜风吹拂着他因震惊而麻木的脸颊。今晚的会面,信息量之大,丝毫不亚于那夜激活怪石。神秘女子、另一条生路、水脉节点、真正的钥匙碎片、非此世人的评价……这一切交织在一起,让他原本就纷乱的思绪更加混沌。

这女子是敌是友?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她说嬴朔的方法有隐患,是真是假?那水下的“非只有鱼”又是什么?

三日后子时,他同时面临着两个选择:赴嬴朔之约,继续探索“星轨”和玄宫主节点;或是冒险前往“鱼池”,寻找那神秘女子口中的水脉节点和钥匙碎片。

这两个选择是互补,还是互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生路?亦或,都是死路?

他关上车窗,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滑坐在地上。袖中的战术笔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热量,仿佛在提醒他,他已经深深陷入这个时空的谜团与危机之中,无法自拔。

原本以为嬴朔是唯一的合作者和信息来源,现在却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知晓更多内情、身份莫测的神秘女子。前路仿佛出现了岔道,每一条都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他该相信谁?他该走向哪边?

陈玄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夜感知到的、冰冷宏大的“意图”,以及历史上秦陵修建者最终被殉葬的悲惨结局。求生欲如同野火般在他胸中燃烧。

无论如何,他必须活下去。无论是借助嬴朔的力量,还是相信那神秘女子的指引,亦或是……两者皆取?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悄然滋生。

窗外,夜色更浓,骊山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愈发狰狞。而陈玄不知道的是,在他与神秘女子交谈之时,另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将这一切,默默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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