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引擎声在祠堂后巷熄灭时,苏清颜的掌心全是汗。林默握着怀表钥匙的手同样发紧,金属齿纹硌着指腹,像在提醒她即将触碰的真相有多锋利。“福伯说祠堂后墙有个狗洞,能直接进到正厅。”他压低声音,指了指墙角那片茂密的爬山虎,“我先进,你跟在后面,别弄出动静。”
苏清颜点头,看着他猫腰钻进狗洞。月光从祠堂飞檐的缝隙漏下来,照在正厅那口封了二十年的古井上——青石井沿布满苔痕,井口的铜锁锈得发红,像道结痂的疤。她摸了摸包里的陶瓷短刃,那是林默留给她防身的,刀柄上还刻着“平安”二字。
林默从狗洞钻出来,冲她比了个“安全”的手势。两人贴着墙根摸到井边,林默用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拧——“咔哒”,锁开了。井盖是块厚重的花岗岩,他深吸一口气,和苏清颜一起发力,将井盖挪开一道缝。潮湿的霉味混着泥土气息涌上来,苏清颜捂住口鼻,看见井下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地图说暗门在井壁西侧,距井口三丈。”林默从包里掏出荧光棒,掰亮后扔进井里。绿光在水面荡开,照出井壁的砖石纹理,“我下去探路,你留在上面望风,万一有动静就按这个。”他塞给她一个微型警报器,指尖在她手背上短暂停留,“别逞强,我很快回来。”
苏清颜看着他顺着井壁上的铁环往下爬,荧光棒的绿光渐渐变成一个小点。祠堂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她盯着后窗,生怕周振邦的人突然出现。就在这时,手机震动——福伯的来电。她刚按下接听键,就听见老人急促的声音:“大小姐!守山人营地遭袭了!阿骨打头人被砍伤,阿贵带着人去追,现在联系不上!”
苏清颜的血液瞬间冻住。阿骨打重伤?阿贵有危险?她看向井口,林默还没上来。“福伯,袭击的人是谁?”“穿黑衣服,开无牌面包车,车上有‘蝰蛇’的标志!”福伯的声音带着颤音,“陈秘书说,周振邦今早从看守所保释出来了,肯定是冲着古井来的!”
周振邦?他怎么会提前知道?苏清颜猛地抬头,看见祠堂正门被踹开,几个黑衣人举着砍刀冲进来,为首的正是档案室里那个三棱刺杀手!“苏清颜!把钥匙交出来!”杀手的声音像淬了毒,“周总说了,你乖乖配合,还能留你全尸!”
苏清颜转身就往井口跑,却被另一个黑衣人拦住。她拔出陶瓷短刃,刀刃在月光下闪过冷光。“林默还在下面!”她吼道,短刃划破空气,刺向对方的咽喉。黑衣人侧身躲过,砍刀劈向她的肩膀。她偏头躲开,短刃顺势划破他的手臂,血珠溅在井沿上。
“找死!”黑衣人怒吼,举刀再砍。苏清颜被逼到井边,退无可退。就在这时,井口传来林默的声音:“清颜,抓住我!”她抬头,看见他抓着铁环,半个身子悬在井下,另一只手伸向她。
“放手!”苏清颜冲他喊,却被黑衣人一脚踹在膝弯,跪倒在地。短刃脱手飞出,掉进井里。黑衣人举刀要砍,林默突然从井下跃起,陶瓷短刃从他袖中滑出,精准刺进黑衣人的后心。那人闷哼一声倒下,林默落地时借力旋身,短刃划过另一个黑衣人的脚踝,疼得他惨叫着摔在地上。
“走!”林默拉起苏清颜冲向祠堂侧门,杀手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人穿过几条小巷,钻进一家早已关门的便利店。林默反锁店门,用货架堵住门口,喘着粗气说:“周振邦保释出来了,他肯定知道我们会来古井,所以提前设伏。”
苏清颜的手机还在震动,福伯又发来短信:“周振邦的车往祠堂方向去了!阿贵在城西废弃钢厂被包围,情况危急!”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默,阿骨打和阿贵他们……”
“别慌,我们分头行动。”林默按住她的肩,眼神冷静得像冰,“你带福伯和陈秘书去救阿贵,我继续去古井找密钥。周振邦的目标是我和密钥,分开他才好对付。”
“不行!”苏清颜抓住他的手,“你刚从井下上来,伤口还没好全,一个人去太危险!”
“清颜,听话。”林默的声音软下来,拇指擦过她脸上的泪痕,“守山人是你的承诺,阿贵是为你受伤的,你不能让他们有事。我比你更熟悉周振邦的路数,能应付。”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古井地图,塞进她手里,“密道里的密钥是股权协议,拿到后立刻交给福伯,让他联系律师公证。记住,别相信周振邦说的任何话,他接近你一定有阴谋。”
苏清颜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动他。她用力点头,从包里拿出另一把陶瓷短刃递给他:“这个给你,我再去买一把。小心点,我很快就回来。”
林默接过短刃,突然笑了:“你第一次给我买刀,还是三年前在城南夜市,买了把水果刀说‘切西瓜用’。现在倒学会用这个保护自己了。”
苏清颜也笑了,眼泪却掉得更凶:“少贫嘴,活着回来给我切西瓜。”
她转身跑出便利店,夜风吹在脸上像刀割。打车赶到城西废弃钢厂时,远远就听见枪声。福伯和陈秘书带着安保队守在厂外,见她来了,陈秘书立刻迎上来:“大小姐!阿贵被围在二号车间,周振邦的人说要拿他换密钥!”
苏清颜握紧短刃,冲向二号车间。车间里,阿贵被绑在柱子上,胸口插着把匕首,血顺着刀刃往下淌。周振邦站在他面前,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阴冷的光:“苏小姐,来得正好。把怀表钥匙给我,我立刻放了这小子。”
“周振邦!”苏清颜咬牙切齿,“你杀了阿骨打,还敢来威胁我?”
“阿骨打?”周振邦像是听到笑话,“那个老东西想护着矿场,活该被我的人砍伤。苏清颜,你以为苏家真的干净?你父亲侵吞公款、勾结守山人、害得我倾家荡产,今天我就让你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苏清颜的脑子嗡嗡作响。父亲侵吞公款?勾结守山人?这和她知道的完全不同!“你胡说!我父亲是为了保护守山人,才被你陷害的!”
“保护?”周振邦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报纸,扔在她脚下,“自己看!二十年前的商会头条,‘苏振国涉嫌伪造账本,侵吞西南矿产公款’,下面还有你父亲的亲笔签名!”
苏清颜捡起报纸,头版头条赫然是父亲的名字,配图是他站在商会主席台上,表情严肃。报纸边缘有行小字:“苏振国承认伪造账本,自愿辞去会长职务。”她记得这张报纸,父亲临终前说“有些真相,等你长大了再懂”,原来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这是假的!”她嘶吼道,“是你们伪造的!”
“假的?”周振邦冷笑,“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守山人的矿场会突然出现苏家的股份转让书?为什么你父亲会把古井密道里的股权协议藏得那么深?苏清颜,你太天真了,苏家从来就不是什么清白人家!”
阿贵突然咳出一口血,虚弱地说:“苏小姐…别信他…老爷子是为了…守山人…才背的黑锅…”
周振邦一脚踹在阿贵肚子上:“闭嘴!等拿到密钥,第一个就送你去见阎王!”他转向苏清颜,举起枪对准阿贵的头,“最后说一遍,钥匙给我,不然我让他脑袋开花!”
苏清颜的手在发抖。她看着阿贵痛苦的眼神,又看了看周振邦手里的枪,突然笑了。“周振邦,你以为我会怕你?”她慢慢蹲下身,从包里掏出怀表钥匙,“你要的钥匙,是这个吧?”
周振邦眼中闪过贪婪:“识相就好,快给我!”
苏清颜突然将钥匙扔向空中,同时大喊:“福伯,动手!”
埋伏在车间外的安保队立刻冲进来,枪口对准周振邦的手下。周振邦脸色大变,刚要躲,福伯的拐杖就砸在他手腕上,枪掉在地上。陈秘书冲过去按住他,反手拷上手铐:“周振邦,你被捕了!”
苏清颜跑到阿贵身边,解开绳子,扶他坐下:“阿贵,撑住,我叫救护车!”
“苏小姐…密钥…古井里的密钥是…是林默的身世证明…”阿贵咳着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老爷子临终前给我的…说如果有一天…您和林先生遇到危险…就把这个给他们…”
苏清颜接过照片,瞳孔骤然收缩。照片上是年轻的父亲和一个男孩,男孩七八岁的样子,眉眼间和林默有七分相似。照片背面写着:“小默吾儿,若遇危难,以此证身。”
小默?林默的乳名?他是父亲的儿子?苏清颜的脑子一片空白。原来林默接近她,不是任务,是父亲让他回来认亲?那他说的“一开始是任务”,是在骗她?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苏清颜握着照片,看着被抬上担架的阿贵,又想起林默在便利店说的话——“别相信周振邦说的任何话,他接近你一定有阴谋”。现在看来,周振邦说的“苏家不干净”是假的,但他说的“林默身世”…是真的?
她拿出手机,想给林默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关机了。古井那边还没消息,阿贵说密钥是林默的身世证明,周振邦又说他接近她是为了任务…无数个疑问在她脑中炸开,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福伯扶住她:“大小姐,您别急,林先生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先送阿贵去医院,再联系林先生。”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照片上林默小时候的脸,想起他为自己挡刀、为自己涉险、为自己放弃一切,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不管他是谁的儿子,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她只知道,他是林默,是她爱的人。
“福伯,联系陈秘书,让他带人去古井接应林默。我去医院看阿贵,顺便…问问阿骨打,他是不是知道林默的身世。”
古井下的密道比地图上画的更深。林默顺着井壁的铁环往下爬,荧光棒的光在潮湿的砖石上投下摇晃的影子。井壁西侧果然有个暗门,用钥匙打开后,里面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尽头是间石室。
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青铜盒子。林默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份股权协议——西南矿产33%的股份,持有人写着“苏振国”,日期是二十年前。协议下面压着封信,信封上写着“小默亲启”。
林默拆开信,父亲的字迹映入眼帘:“小默,当你看到这封信时,爹可能已经不在了。你不是我的养子,是我在外面漂泊时和别人生的儿子。当年周振邦陷害我,想夺走矿产股份,我为了保护你和守山人,只能伪造账本,把所有罪名揽到自己身上。古井密道里的股权协议,是爹留给你的退路,也是苏家最后的希望。清颜是个好姑娘,爹把她托付给你,你要用生命保护她,别让她知道你的身世,免得她为难…”
林默的手在发抖。原来他真的是苏老爷子的儿子,是苏清颜的哥哥?难怪父亲对他那么信任,难怪他说“清颜性子,只服比她强的人”。他以为自己是“影子保镖”,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苏家血脉的一部分。
石室的门突然被踹开,周振邦带着几个黑衣人冲进来,手里举着枪:“林默,把股权协议和信交出来!”
林默迅速将信塞进怀里,把股权协议扔给周振邦:“你要的都在这,放我走。”
“放你走?”周振邦接住协议,冷笑,“苏振国把股份留给你,就是想让你和苏清颜联手夺回苏氏!我告诉你,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他挥了挥手,黑衣人举枪对准林默。
林默背靠石壁,陶瓷短刃在掌心转了个圈。他知道寡不敌众,但绝不交出信——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也是他保护苏清颜的最后筹码。“周振邦,你恨苏家,别牵连无辜。清颜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想守住父亲的嘱托。”
“无辜?”周振邦突然大笑,“当年苏振国就是用‘无辜’当借口,毁了我的一切!今天,我就让你们苏家断子绝孙!”他扣动扳机,子弹擦着林默的耳边飞过。
林默猛地扑向周振邦,短刃刺向他握枪的手。周振邦吃痛松手,枪掉在地上。黑衣人立刻开枪,林默躲闪不及,肩膀中了一枪,鲜血瞬间浸透衬衫。他咬着牙,短刃划向另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却被第三个人从背后抱住。
“放开我!”林默肘击身后的人,却被周振邦一脚踹在肚子上,跪倒在地。周振邦捡起枪,对准他的头:“苏振国的儿子,今天就死在这里吧!”
就在这时,石室的通风口传来“”的一声,一支麻醉箭射中周振邦的脖子。他晃了晃,倒在地上。其他黑衣人也相继倒下,苏清颜从通风口跳下来,手里拿着守山人的弓箭。
“清颜!”林默看着她,虚弱地笑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苏清颜冲过去扶起他,眼泪砸在他伤口上,“阿贵说密钥是你的身世证明,我…我害怕你离开我…”
林默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血液传来:“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不管我是谁,我都是林默,是那个想保护你的人。”他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递给她,“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他说…让你别知道我的身世,免得你为难。”
苏清颜接过信,快速浏览了一遍,眼泪模糊了视线。她看着林默苍白的脸,又看了看周振邦的尸体,突然笑了:“林默,你知道吗?我不在乎你是谁的哥哥,不在乎你有什么身世。我只知道,我爱你,想和你一起守护苏家,守护守山人,守护我们的未来。”
林默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他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清颜,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但从现在起,我不会再隐瞒你任何事。我们一起,把苏家失去的都拿回来。”
石室外传来脚步声,福伯和陈秘书带着安保队赶来:“林先生!大小姐!你们没事吧?”
“没事了。”苏清颜擦干眼泪,扶起林默,“福伯,联系律师,把这份股权协议公证一下。陈秘书,通知董事会,明天召开股东大会,我要宣布苏氏的新主人。”
林默看着她坚毅的侧脸,知道那个曾经柔弱的姑娘,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苏氏继承人。而他,会一直在她身边,做她的盾,她的剑,她最坚实的依靠。
走出古井时,朝阳刚好升起,照亮了祠堂的飞檐。苏清颜握着林默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周振邦死了,沈国华进去了,守山人的债还清了,苏家的血脉密钥也找到了。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有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