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玻璃门被晚风推开时，林晚正趴在会客区的长桌上改图纸。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越过散落的马克笔和半杯冷掉的咖啡，落在墙上那面刚挂上的\"年度新锐设计机构\"奖牌上。金属奖牌反射的光晃了眼，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触到一片温热——是丈夫陈凯端来的蜂蜜水。
\"大妞说今晚要吃你做的番茄炖牛腩。\"陈凯把水杯往她手边推了推，视线扫过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又改方案？\"
林晚仰头灌了半杯水，喉间的干涩被甜润冲淡些。\"甲方临时要加儿童活动区，原方案的动线得全调。\"她用红笔在图纸边缘画了个圈，\"你看这里，原本的承重墙不能动，只能把茶水间缩小半平米。\"
陈凯弯腰看了眼，指尖点在图纸右下角的日期上：\"这不是下周才要交吗？今晚先回家，我让妈把牛腩炖上。\"他的指腹蹭过她手腕上的淡青色血管，那里还留着前阵子赶项目时熬出来的淤青。
林晚笑了笑，把笔帽扣好。窗外的天已经暗透，工作室的灯一盏盏熄灭，只剩下她们这桌还亮着。新招聘的设计师小周抱着文件夹经过，看到两人时脚步顿了顿：\"林姐，那我先下班了？明天一早把软装清单给您。\"
\"去吧，注意安全。\"林晚朝她挥挥手，等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才转头看向陈凯，\"其实我今晚不想回家。\"
陈凯挑眉。
\"想在这儿待一会儿。\"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你还记得去年这时候吗？我们在出租屋里吵架，你说我放着稳定工作不干，非要折腾这个破工作室。\"
陈凯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是我目光短浅。\"他声音里带着笑，\"那时候总觉得你会累垮，没想到你把工作室做成了现在这样。\"
林晚转过身，鼻尖蹭过他衬衫第二颗纽扣。\"其实我也怕过。\"她轻声说，\"上次跟张总闹合同纠纷那阵，我躲在楼梯间哭，怕付不起员工工资，怕你觉得我瞎折腾。\"
\"但你没放弃。\"陈凯抬手抚开她颊边的碎发，\"就像你说的，重生一回，总得试试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心湖，荡开的涟漪漫到四肢百骸。林晚忽然挣开他的怀抱，快步走回长桌前翻找着什么。文件夹被翻得哗哗作响，最终她抽出一叠装订好的A4纸，纸页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发卷。
\"你看这个。\"她把纸推到他面前，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这是我这半年写的规划。\"
陈凯拿起纸页，标题\"林晚设计工作室三年发展规划\"下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第一页是市场分析，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着重点：家装市场饱和度78%，商业空间设计增长率12%，母婴主题场馆需求激增......
\"我想把工作室拆分三个部门。\"林晚的指尖点在第二页的组织架构图上，\"家装不保留，但要做高端定制，走精品路线；商业部专门接商场、酒店的项目，这块利润高；还有这个——\"她圈出最下面那个小方框，\"亲子设计中心，专门做幼儿园、亲子餐厅，这块我们有优势。\"
陈凯翻到财务预算页，倒吸一口凉气：\"要租新场地？还要请运营总监？\"
\"现在的办公室太小了，团队已经三十多个人，再招两个设计师就得挤走廊了。\"林晚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圈，\"我看中了隔壁那栋楼的三层，挑高五米，能做loft，预算够的话明年开春就能搬。\"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说到兴奋处会不自觉地敲桌子：\"我还想注册自己的品牌，叫'晚·设计'怎么样？听起来既温柔又有力量。等品牌做起来，就开发自己的软装产品线，窗帘、地毯、儿童家具......\"
陈凯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想起重生前那个总低着头的女人。那时候她连买件一百块的衬衫都要犹豫半天，如今却敢规划着千万级的项目，这种转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又酸又软。
\"资金够吗？\"他轻声问。
\"上次那个商场项目的尾款下周到账，加上这几个月的利润，够付新场地的首付。\"林晚翻到最后一页，那里夹着张银行流水单，\"我跟李律师聊过了，他说可以找风投，但我想再等等，等团队磨合得再好些。\"
陈凯把规划书放回桌上，忽然握住她的手。\"我支持你。\"他说，\"明天我去跟领导谈谈，看能不能申请停薪留职，过来帮你管行政。\"
林晚愣住了：\"你疯了？你在国企待得好好的......\"
\"我不想再错过你的每一步了。\"他打断她的话，指尖摩挲着她掌心的茧子，\"以前是我不好，总觉得男人赚钱养家就够了，现在才明白，两个人并肩往前走才最稳。\"
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落在他脸上，林晚忽然鼻子一酸。重生这两年，她习惯了自己冲锋陷阵，竟忘了身后一直有个人在等着分担重量。
\"那你可得好好表现。\"她吸了吸鼻子，故意板起脸，\"给你开试用期工资，三千块。\"
陈凯笑着点头，刚要说话，林晚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王总\"两个字，是业内有名的地产开发商，上个月在行业峰会上交换过名片。
\"喂，王总？\"林晚按下接听键，下意识地挺直脊背。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林小姐，忙吗？有个项目想跟你聊聊。\"
\"不忙，您说。\"
\"我们公司在新区拿了块地，想做个亲子主题的商业综合体，听说你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王总的声音顿了顿，\"明天上午十点有空吗？来我办公室详谈，地址发你微信上。\"
林晚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有空，一定到。\"
挂了电话，她看着屏幕上王总发来的定位，突然捂住脸。陈凯吓了一跳，刚要问怎么了，就听见她带着哭腔的笑声：\"是星光广场那个项目，业内传了半年，说投资十个亿......\"
陈凯也愣住了，随即把她揽进怀里。\"我就知道你可以。\"他拍着她的背，声音里满是骄傲。
两人相拥着站了许久，直到手机再次响起，是婆婆打来的视频电话。屏幕里大女儿举着作业本晃：\"妈妈，我数学考了98分！\"小女儿趴在旁边的爬行垫上，咿咿呀呀地喊着\"妈妈抱\"。
林晚笑着跟孩子们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才发现窗外飘起了小雨。雨丝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水痕，像极了重生那天医院窗外的景象。
\"走吧，回家炖牛腩。\"陈凯拿起她的外套，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今天下午有个姓赵的女人打电话来，说认识你，让你回电。\"
\"姓赵？\"林晚皱眉，脑子里飞快地过着人脉名单，没想到有这么个人，\"留名字了吗？\"
\"没说，就说你回电就知道了。\"陈凯拿起她的包，\"号码存在你手机备忘录里了。\"
林晚拿起手机翻看，备忘录里只有一串陌生的座机号码，归属地显示是她重生前住的那个老城区。雨越下越大，敲得玻璃咚咚作响，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半晌，忽然觉得后颈有些发凉。
这个姓赵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