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别墅的客厅里,空气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硝烟的味道。孙二狗挂断了电话,那只混沌左眼中的漩涡缓缓平息,他随手将那个加密手机扔回给赵红妆,动作随意得像是扔掉一个打火机。
“齐家…有没有什么年轻漂亮,还没嫁人的女儿或者孙女?”
他这个问题问得突兀,语气平淡,就像在问今晚吃什么。
慕容燕第一个没忍住,她身上那股子还没散尽的血腥气随着她不屑的嗤笑,在空气里荡开。“你还真是本性不改。怎么,打上门之前,还要先看看战利品成色好不好?”
赵红妆接住手机,指尖冰凉。她抬眼看着孙二狗,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我查过。齐家家主齐震天,今年七十二岁,是个老派的武人,脾气极臭,奉行拳头大就是道理的准则。他最宠爱一个孙女,叫齐思思,二十二岁,在燕京大学舞蹈系,是公认的系花。为人嘛…跟她爷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高于顶,据说追她的公子哥能从燕京大学排到长安街,她一个都瞧不上。”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照片我看过,确实是个美人胚子。身段,容貌,都是顶尖的。”
“哦?”孙二狗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弧度,那不是笑,而是一种像是猎人看到猎物时,那种饶有兴致的玩味。“眼高于顶?很好。我就喜欢摘这种带刺的玫瑰。”
慕容燕眉头一皱,向前一步,军靴在地板上踩出沉闷的声响。“那你还废话什么?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把他那个什么齐家踏平了!管他什么孙女孙子的,直接绑到你面前来!”
她觉得孙二狗在浪费时间。对付这种不长眼的蠢货,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用更硬的拳头,把他们的骨头一寸寸砸碎,让他们明白什么叫恐惧。
“燕子,你的剑,是用来杀敌的,不是用来宰鸡的。”孙二狗终于转过头,看向她,眼神平静无波。“杀人,有很多种方法。直接弄死,是最没意思的一种。”
他的目光转向赵红妆。“我要的,不只是让齐家消失。我要的是,让京城所有自以为是的家伙,看着齐家是怎么消失的。我要让他们从骨子里,从灵魂深处,对我产生恐惧。我要他们的尊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被我一脚踩进泥里,再也抬不起来。”
赵红妆的瞳孔微微收缩。她瞬间领会了孙二狗的意图。
这不单单是一次立威。这更是一场公开处刑,一场心理战。他要杀的不是齐家一个人,而是京城所有潜在的反抗之心。齐家,只是他选中的那只,用来儆猴的鸡。
“我明白了。”赵红妆点头,“我会让情报网络把消息散布出去。今晚,整个京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在齐家大宅。”
“很好。”孙二狗说完,便不再言语,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西山的轮廓,整个人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与身后的世界隔绝开来。
苏映雪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地走上前,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孙二狗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用自己的体温,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她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她能做的,只是在他身后,为他守住这一方温暖。
……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
京城西郊,齐家大宅,今晚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宅子是老派的四合院格局,扩建了数次,占地极大。主厅里,红木八仙桌摆了十几桌,京城有头有脸的武道中人,还有一些依附于齐家的商界人士,几乎都到齐了。
主位上,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者,正端着一个白玉酒杯,满面红光。他就是齐家家主,半步大宗师,齐震天。
“哈哈哈,各位赏光,齐某人感激不尽!”齐震天声如洪钟,中气十足。“今天请大家来,就是想让大家做个见证!”
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把杯子砸在桌上。“现在京城是什么风气?一个外地来的毛头小子,靠着些阴谋诡计,攀上了赵家和慕容家那两个丫头,就真以为自己是京城的天了?还搞什么‘利益分配大会’?他配吗!”
“说得对!齐老说得对!”底下立刻有人附和。
“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也敢在京城定规矩?简直是笑话!”
“还是齐老有骨气!咱们练武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光明磊落,凭拳头说话!”
一片恭维声中,齐震天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他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雄狮。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那个什么狗屁孙先生,我派人去给他递了话,让他亲自滚过来见我!他要是敢来,我就当着大家的面,亲手拧下他的脑袋,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武道世家的底蕴!”
“他要是不敢来…”齐震天冷笑一声,“那他就永远别想在这京城抬起头!他定的那些规矩,在我们武道中人眼里,就是个屁!”
“好!”
“齐老威武!”
满堂喝彩,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在主桌的角落,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容貌绝美,气质清冷的年轻女孩,正微微蹙着眉头。她就是齐思思。她看着自己爷爷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心里总有一丝不安。
她也觉得那个孙二狗的行事方式太过霸道,让人反感。但能在一夜之间掀翻太子党的人,真的会是爷爷口中那种不堪一击的毛头小子吗?
“思思,怎么不高兴?”齐震天注意到了孙女的表情,他走过去,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有爷爷在,天塌不下来。等爷爷解决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我齐震天的孙女,才是这京城最尊贵的明珠!”
就在这时,大厅外,夜色中,一道身影由远及近,缓缓走来。
他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黑色休闲服,双手插在兜里,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石板路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大地的脉搏之上。
齐家大宅外围的阴影里,潜藏着不下上百名各方势力的探子。他们通过各种设备,将这里的画面实时传递回报。当孙二狗的身影出现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他真的来了!”
“一个人?他疯了吗?”
“这下有好戏看了!齐震天那老家伙可不是好惹的!”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想看看,这场京城新旧势力最直接的碰撞,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场。
孙二狗在距离齐家那扇由精钢打造,厚重无比,足以抵挡装甲车撞击的朱红大门前十米处,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叫门,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那扇门一眼。
大厅里的齐震天和宾客们,也通过隐藏的监控,看到了门外的景象。
“哈哈哈!他还真敢来送死!”齐震天狂笑起来,“愣在门口干什么?是吓得腿软了,不敢进来了吗?开门!放他进来!我今天就要让他有来无回!”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
门外的孙二狗,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手。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然后,在所有人,无论是大厅内的宾客,还是大宅外的探子,那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对着那扇隔着十米远的精钢大门,轻飘飘地,凌空推出了一拳。
没有声音。
没有爆炸。
没有剧烈的冲击波。
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带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然后,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扇重达数吨的精钢大门,连同门后那块用来阻挡煞气的巨大影壁,以及大门左右两侧,绵延出去超过三十米的,由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围墙…
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开始分解。
不是破碎,不是崩塌,而是分解。
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神之手,从最微观的层面,抹去了其存在的形态。坚硬的金属和混凝土,在一瞬间,化作了最细腻,最微小的灰色粉末。
一阵晚风吹过。
那些粉末,被风卷起,飘飘扬扬,像一场灰色的雪,在夜色中彻底消散。
前一秒还固若金汤的齐家正门,连带着一大段围墙,就这么…消失了。
一个巨大的,平滑的,仿佛被橡皮擦从现实世界中抹去的豁口,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透过这个豁口,大厅里的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外面的人,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大厅里,那一桌桌丰盛的酒菜,和一张张凝固了的,写满了无尽恐惧的脸。
死一样的安静。
齐震天脸上的狂笑,还僵在嘴角。他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停滞。他眼中的得意与轻蔑,瞬间被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所取代。
他身边的那些宾客,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有的人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有的人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瘫软在地,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的湿热。
这是什么力量?
这不是武道!
宗师?大宗师?甚至传说中的神境?都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事!
这是神魔的手段!这是创世与灭世的力量!
“噗通!”
不知是谁先承受不住这种极致的恐惧,第一个跪了下来,对着门外那个缓缓放下了手臂的身影,开始疯狂地磕头。
一个,两个,十个…
大厅里,除了齐家的人,所有的宾客,在短短几秒钟内,全部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如同筛糠。
“门…门…墙…没了…”
“是粉末…都变成灰了…”
“他…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是神!”
大宅外,那些潜藏的探子们,也彻底疯了。他们对着通讯器,用一种语无伦次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疯狂地嘶吼着,汇报着自己看到的一切。
这一夜,京城所有还在观望,还在犹豫,还在心存侥幸的家族,都收到了这份来自地狱的战报。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一份份早已准备好,但却还想讨价还价的资产清单和贡献报告,被用最快的速度,最恭敬的态度,连夜送往了西山别墅。
这一次,没有人敢再耍任何花样。他们把自己所有的家底,甚至连藏在瑞士银行的秘密账户,都一五一十地写了上去。
因为他们都明白了一件事。
那个男人,不是来跟他们商量分蛋糕的。
他是来决定,谁…还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吃饭。
在齐家大宅那片诡异的寂静中,孙二狗动了。
他迈开脚步,踩过那些由他亲手制造的,曾经是墙壁和钢铁的尘埃,缓缓走进了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武道世家。
他的身后,是城市的灯火。他的面前,是跪了一地的人,和一个面如死灰,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的半步大宗师。
孙二狗的目光,越过那些匍匐在地,如同蝼蚁般的宾客,落在了僵立在原地的齐震天身上。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齐震天的心脏上。
终于,他在主桌前停下。
他看着这个刚才还叫嚣着要拧下他脑袋的老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刚才说…”孙二狗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割在他们的灵魂上。“要掂量掂量,我的分量?”
齐震天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武道之心,他的毕生骄傲,在刚才那神迹一般的一拳面前,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孙二狗似乎也失去了跟他说话的兴趣。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吓得脸色惨白,却还倔强地站着没有跪下的女孩身上。
齐思思。
孙二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像是笑容的表情。
他对着她,微微颔首。
“齐小姐,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叫孙二狗。”
“看样子,你家今晚有点吵。”
他伸手指了指跪了一地的人,又指了指已经快要站不稳的齐震天,语气温和得像是在跟朋友聊天。
“我来帮你,清静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