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骑到半路，夜风在耳边呼啸。他忽然刹住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林晚晴的短信依然停留在那里。
他按下回拨键。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你在哪？林晚晴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急促，能马上出来一趟吗？
我在路上。他说，电话里不能说？
不行，必须当面谈。她顿了顿，我手上有份文件，你得亲自过目。
陈默没再多问，挂断电话，调转车头朝市中心骑去。夜风扑面，他的思绪已经开始飞速运转——实验室下个月要进的那批新设备，订金已经付了一半，尾款全靠投资方按时到账。要是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整个项目进度都要受影响。
赶到咖啡馆时，林晚晴已经坐在角落的位置。一袭红裙，发髻挽得一丝不苟，面前的咖啡一口未动。桌上摊着一份文件，边角被她攥得微微发皱。
你来了。她抬眼看他，
陈默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那份文件。出什么事了？
林晚晴把文件推到他面前。三个小时前收到的。两家主力投资方正式通知撤资，理由写得很明确——担心王振国背后还有残余势力，怕受到牵连。
陈默翻开文件，一页页仔细阅读。确实是正式函件，盖着鲜红的公章，措辞严谨，不留任何回旋余地。
还有其他消息吗？
另外三家也在观望。今天下午开了个闭门会议，虽然没人明说，但气氛很不对劲。有人提到风险不可控，还有人试探我们有没有政府背景做支撑。
陈默合上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所以你来找我，是因为他们不相信我们能控制住局面？
不是不相信你。林晚晴直视着他，是害怕局势失控。王振国的事刚曝光，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布下了多少暗棋。普通人看到这种新闻，第一反应就是明哲保身。
陈默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撤。她说，但我一个人撑不住这个摊子。如果其他人都退出，我也保不住股份。
陈默沉默片刻，突然问：军工所那边，上次谈的合作项目，还有下文吗？
项目还在，但他们只愿意小范围试用，不肯深度合作。毕竟我们还是民营企业，他们对资金来源一直有所顾虑。
那就想办法把他们拉进来。陈默说，扩大项目规模，邀请他们参与联合研发。不仅是通信模块，把整个系统架构升级，融入他们的应用场景。
林晚晴怔了一下。你是说......让他们从客户变成合作伙伴？
陈默点头，一旦他们投入人力和资源，就不会轻易退出。而且只要有官方单位参与，民间资本反而会更愿意跟进——毕竟有人兜底了。
林晚晴眼睛微微一亮。可他们会同意吗？
让我试试。陈默掏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
这是之前通过苏雪父亲的关系拿到的军工所技术对接人的联系方式。当时只是留作备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电话响了四声，接通了。
喂，老张，是我，陈默。他语气平静，抱歉这么晚打扰，有个紧急情况想跟您商量。
对方似乎已经睡下，声音带着睡意。小陈？出什么事了？
投资方集体动摇，准备撤资。原因您应该也猜得到，王振国的事闹得太大，大家都怕惹上麻烦。
对方应了一声，这确实不好办。
所以我有个想法。陈默继续说，我们之前谈的那个通信协议，能不能不按成品采购的流程走，改成联合开发？你们派技术人员参与，我们开放部分源代码，共同优化适配军用环境。这样一来，项目性质就变了，不再是单纯的买卖关系，而是战略合作。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来背书？
不止是背书。陈默说，是真正参与。我可以保证技术的领先性，未来三年内这套系统不会落后。但我们需要稳定的资金支持，也需要一个明确的发展方向。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对方开口：你等我十分钟，我去请示一下。
陈默挂了电话，看向林晚晴。有希望。
你就这么确定他们会答应？
不确定。他说，但他们需要先进技术，而我们现在是唯一能提供的人。他们不缺资金，缺的是效率和创新。只要让他们看到价值，就不会轻易放弃。
林晚晴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你还真是......总能在绝境中找到出路。
这还不是绝境。陈默摇头，只是麻烦多了点。真到绝境的时候，我早就放弃了。
林晚晴笑出声来。你倒是坦诚。
两人等了不到二十分钟，陈默的手机再次响起。
还是那个号码。
小陈。对方的声音严肃了许多，上面同意了。可以启动联合研发流程，先期投入两百万作为启动资金，技术人员下周到位。但有两个条件。
您说。
第一，所有技术资料必须经过安全审查；第二，核心算法不能完全封闭，要有可验证的逻辑路径。
没问题。陈默立即回应，我们可以提交简化版的推演模型，足够验证系统的有效性。
对方顿了顿，明天上午九点，来所里签意向书。别迟到。
电话挂断。
陈默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向林晚晴。成了。
林晚晴没有说话，只是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我刚才真的以为......这个项目要黄了。
就差一点。陈默说，再晚半天，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
林晚晴拿起桌上的撤资函，慢慢折好，收进包里。那我现在就给其他人打电话。既然军工所加入了，他们总得重新考虑。
不急。陈默提醒她，让消息先传开，别主动去求他们回来。姿态要稳住，不然显得我们慌了阵脚。
明白。她点头，我会让他们自己找上门。
两人走出咖啡馆时，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路灯映照着湿漉漉的路面，刚下过一场小雨。
你要回去吗？林晚晴问。
不了。陈默说，得回办公室整理合作框架。明天要交材料，不能出错。
你不累吗？
他说，但事情都赶在一起了，只能扛着。
林晚晴看着他，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倒下了，我们这些人可就全散了。
我不会倒下。陈默微微一笑，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她也笑了。那我可记着了。
他们在路口道别。林晚晴打车离开，陈默骑上自行车，朝着实验楼的方向驶去。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他推门进去，打开电脑，调出项目文档。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一条条列出合作要点：技术共享范围、数据权限分级、审查流程节点......
窗外夜色深沉，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
他修改到第三页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
是军工所发来的扫描件，一份初步合作意向草案，标题清晰地写着《高保密通信系统联合研发合作协议（草案）》。
陈默仔细阅读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回复了一句：明天见。
他把文件打印出来，整齐地叠好放进文件夹。然后坐回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出神。
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节奏稳定。
仿佛在计算下一步该怎么走。
楼下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口。
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
陈默？那人问道。
陈默转过头，打量着他。你是？
男人没有回答，反手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