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那缕意念微弱、懵懂，却像一根烧红的针，骤然刺入影渊即将被彻底冻结的意识深处，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却也瞬间击碎了那几乎将他思维凝固的极致冰寒！
不是来自母亲的火种，不是来自同伴的呼唤，更不是来自父亲那冰冷意志的侵蚀。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带着少女般清澈疑惑的意念波动，它通过影镜残留的那点银色空间之力作为桥梁，跨越了难以想象的距离，意外地连接到了这片正在激烈交锋的地脉战场。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不仅让影渊获得了瞬间的喘息，更让那代表顾明远意志的灰色洪流猛地一滞。那冰冷的巨大虚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似乎对这超乎计算的变数感到了一丝意外和不悦。
机会！
影渊被冻结的意识如同破冰般疯狂运转起来！他来不及思考这意念的来源，求生的本能和守护的意志驱使着他，将全部力量——火种的净化、吞噬的霸道、空间的诡谲、以及那份不屈的冰冷——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凝聚起来，不再是单纯地对抗污染洪流，而是猛地撞向了那缕意外连接而来的空间涟漪！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加固并扩大这条意外的通道！
嗡！
地脉网络中，那微弱的空间涟漪骤然变得清晰、稳定，甚至开始主动吸收影渊传递过来的混乱却强大的能量，将其转化为维持通道的动力。通道的另一端，那个懵懂的意念似乎被这突然涌入的庞大能量吓了一跳，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但并没有断开连接，反而传来一种好奇的、尝试性的回应。
“咦？好奇怪好混乱，但又有点熟悉的力量……”少女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纯净感，“你在哪里？你好像很痛苦？需要帮忙吗？”
这纯粹而陌生的关切，在这冰冷的能量战场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珍贵。
“帮我稳定它……”影渊艰难地用自己的意念回应，同时拼命抵御着周围再次汹涌而来的灰色洪流。顾明远的意志显然已经反应过来，攻击变得更加狂暴，试图彻底碾碎这意外的连接和影渊的意识。
“稳定？这个波动吗？我试试看……”另一端的少女意念似乎有些困惑，但还是很努力地去理解。下一刻，一股精纯、稳定、带着某种独特时空韵律的能量顺着通道流淌过来，轻柔地抚平了影渊力量中的躁动与冲突，让那条意外打开的空间通道变得更加稳固。
得此援助，影渊压力骤减。他猛地发力，暗银色的左眼光芒大盛，将被少女能量梳理过的力量狠狠推向四周，暂时逼退了侵蚀的灰潮！
“有效果！”小刘博士看着监测仪上突然稳定的能量读数和那条新出现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空间能量信号，惊喜地叫出声。
外界的空腔内，盘膝而坐的影渊身体虽然依旧颤抖，但脸上痛苦的神色稍缓，周身暴走的能量也明显平复了许多。
周正明和陈默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紧紧守护在旁。
地脉网络中，短暂的僵持形成了。
影渊的意识体与那巨大的灰色虚影隔空对峙，中间隔着那条不断波动、由陌生少女意念勉强维持的空间通道。通道像一根脆弱的银线，连接着未知的远方，也成为了这场父子对决中最大的变数。
“意外的变量。”顾明远的意志化身第一次传递出清晰的、冰冷的意念，不含愤怒，只有一种绝对的、如同俯视蝼蚁般的漠然，“但无关紧要。时空的涟漪，无法改变洪流的走向。”
那灰色虚影再次抬手，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蚀界能量开始汇聚，这一次，它的目标似乎不仅仅是影渊，更包括了那条不该存在的空间通道！他要将这意外的变数连同逆子一起，彻底从这个维度抹去！
影渊心头警铃大作！他能感觉到，父亲接下来的攻击，绝非之前可比！
通道另一端的少女意念似乎也感受到了那毁天灭地的威胁，传来一声害怕的低呼：“那边……那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过来了！我……我撑不住了！”
通道开始剧烈波动，变得不稳定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完全不同于地脉能量、也不同于蚀界污染的、庞大到难以形容的空间波动，猛地从通道另一端爆发出来！这股力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被强烈威胁刺激后的自卫式能量倾泻！
它如同决堤的银河，顺着通道汹涌而至，瞬间冲入了地脉网络！
这股力量精纯、浩瀚、带着某种亘古的时空法则气息，它没有意识，只是本能地排斥和中和着那股试图毁灭通道的、充满恶意的蚀界能量！
轰！！！
两股同样恐怖的力量在地脉网络中悍然对撞！
没有爆炸，而是引发了一场局部的、小范围的时空混乱！能量流如同被打乱的毛线团，时间流速变得诡异，空间结构微微扭曲！
顾明远那凝聚起来的绝杀一击，竟被这股意外的、庞大的空间力量生生冲散、中和了大半！残余的能量也失去了精准的方向，胡乱地冲击着地脉四壁，引发一阵剧烈的震荡。
那巨大的灰色虚影明显晃动了一下，冰冷的意念中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震怒！他显然没料到，一个看似弱小的意外变量，竟然能引发出如此层级的力量！
而通道另一端，在那股庞大空间力量倾泻而出的瞬间，传来了少女一声痛苦而短促的闷哼，随即意念迅速减弱，通道也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断开。她似乎无法控制那股力量，甚至可能被其反噬。
影渊抓住了这宝贵的、父亲首次受挫而产生的瞬间空隙！
他不再犹豫，意识体裹挟着体内所有力量，沿着那条即将崩溃的通道，不是逃离，而是将一股凝聚了自身现状、地脉危机、父亲威胁以及恳求信息的复杂意念流，狠狠地灌注了过去！
“危险！南极！渊墟之眼！求救！”他用尽最后的意念嘶喊。
下一刻！
啪！
如同琴弦崩断，那条意外连接的空间通道彻底崩溃、消散，断绝了与未知远方的联系。
地脉网络中，只剩下影渊残存的意识体，以及前方那因为攻击被意外阻断而陷入短暂静默、却散发着更加恐怖怒意的灰色虚影。
顾明远的意志缓缓“转向”影渊，那冰冷的注视仿佛要将他彻底洞穿。
“你，引来了什么？”他的意念如同万载寒冰。
影渊没有回答，他也无法回答。通道崩溃的反噬和刚才倾尽全力传递信息的行为，几乎彻底撕裂了他的意识体。他感到自己正在快速变得透明、消散。
但在他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最后拼尽全力传递出的那道信息流，虽然大部分随着通道崩溃而湮灭，但似乎仍有极其微小的一丝碎片，成功地穿透了时空的乱流，抵达了遥远的彼端。
同时，他也模糊地感知到，在那空间通道崩溃的源头，似乎不止一个意念被惊动。除了那个少女痛苦而虚弱的呻吟，似乎还有另一个……更加苍老、更加深邃、带着无尽岁月沉淀感的意念，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仿佛从沉睡中被短暂惊醒，发出了一声几乎不可闻的、疑惑的低语。
随后，一切归于沉寂。
影渊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被地脉自身残存的保护机制拉回了本体。
噗！
地下空腔内，影渊猛地睁开眼睛，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向后栽倒，被周正明一把扶住。他脸色青紫，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左眼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熄灭。
“影渊！”陈默和小刘博士急忙上前。
影渊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地脉巨树的方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猛地一沉。
虽然顾明远那绝杀一击大部分被意外中和，但残余的能量和之前的污染依旧存在。巨树根系上的灰色斑纹虽然停止了急速蔓延，却并未消退，依旧在缓慢而顽固地侵蚀着。
危机，只是暂时延缓，远未解除。
而更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影渊最后借助那意外通道传递出的求救信息，到底有没有成功？那个遥远的、未知的彼端，会有人收到吗？
就算收到，那会是新的希望，还是另一场灾难的开端？
空腔顶部，那颗人造太阳的光芒依旧昏暗。
地脉深处，那被意外时空力量冲击而暂时平静的灰色洪流，正在重新开始凝聚。
顾明远的意志，从未离去。
影渊在陷入昏迷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那个少女是谁？她那边又是什么地方？
第116章 微光涟漪
影渊吐出的鲜血溅落在散发着微弱生命能量的苔藓上，迅速被吸收，只留下暗沉的痕迹。他身体软倒在周正明怀中，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左眼彻底黯淡下去，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地脉深处那场凶险的对决抽空了。
“影渊！撑住！”周正明急声吼道，小心地将他平放在地，却手足无措，他擅长的战斗和守护之力对于这种意识层面的重创毫无办法。
陈默强忍着肩伤，踉跄过来，单手按在影渊心口，残存的银灰本源不顾一切地渡了过去，试图稳住他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他的意识受损极重，本源几乎枯竭……”陈默的声音因焦急和虚弱而颤抖，影渊体内那复杂冲突的力量此刻乱成一团，正在反噬其自身。
小刘博士翻找着随身携带的简陋医疗包，拿出最后的消炎药剂和绷带，却也知道这对影渊的伤势毫无用处，急得眼圈发红。“守护者！守护者阁下！求您救救他！”她抬头向那愈发虚幻的老者灵体哀求道。
老者的灵体波动着，脸上充满了无奈与悲悯。“地脉受创，我的力量也在衰减……我能做的，只是引导‘盖亚’残存的生命能量暂时护住他的心脉，但能否醒来，能恢复多少，全靠他自己的意志和……造化。”
他虚幻的手指向巨树，几缕极其微弱的白色能量丝线从巨树尚未被污染的枝叶中飘出，缓缓注入影渊胸口。影渊身体的颤抖稍稍平复，脸色却依旧难看，如同风中残烛。
空腔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和绝望的心跳声。穹顶的人造太阳光芒依旧昏暗，巨树根系上的灰色斑纹虽然蔓延速度减缓，却依旧刺眼，提醒着他们危机只是暂缓，远未结束。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周正明烦躁地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陈默盘坐在影渊身边，闭目努力恢复着微薄的力量，眉头紧锁。小刘博士则紧张地监测着巨树的能量读数，生怕那灰色斑纹再次爆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很久，也许只是一瞬。
昏迷中的影渊，眉头忽然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并非属于他自身的力量波动，从他体内深处一闪而逝。
那波动带着一种奇异的时空韵律，纯净而陌生。
一直闭目感应的陈默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影渊。“刚才好像有什么……”
几乎就在同时，小刘博士也发出一声低呼，她手中的能量监测仪屏幕上，一个极其微弱、频率奇特的信号一闪而过，并非来自地脉，也非来自蚀界，而是来自外界，来自上方，转瞬即逝！
“有外部信号！非常微弱，但……不是清道夫的频率！”小刘博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是影渊最后发出的求救信号有回应了？”周正明立刻凑过来，紧张地问道。
“无法确定……太微弱了，而且瞬间就消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烈干扰或……刻意隐藏了。”小刘博士努力操作着仪器，却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痕迹。
希望如同火花般闪现，又迅速隐没，让众人的心再次提起。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的守护者灵体，忽然再次开口，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岩层，望向了无尽遥远的方向，虚幻的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有惊讶，有怀念，还有一丝深深的忧虑。
“时空的涟漪竟然真的传到了那里……”他喃喃自语。
“哪里？守护者阁下，您知道那是哪里？”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话语，立刻追问。
老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忆久远的往事，最终缓缓道：“那是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失落之地。一个在‘大灾变’初期，就利用古老技术将自己放逐出主物质位面，试图躲避灾祸的……时空孤岛。我们称他们为‘时空遗民’。”
“时空遗民？”小刘博士惊呼，“教科书里只有零星记载，一直以为是传说！”
“不是传说。”老者摇摇头，“他们的领导者，是一位惊才绝艳却同样固执的时空科学家。他坚信只有彻底与主世界隔离，才能保存文明火种。当年方舟曾试图与他们联系，却遭到了坚决的拒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竟然还存在，而且似乎捕捉到了这里的波动。”
“他们是敌是友？”周正明最关心这个问题。
“未知。”老者语气沉重，“他们封闭太久了，态度难测。而且，刚才那信号瞬间消失，恐怕不只是技术原因……或许他们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人可能收到了求救，但另一些人……或许不愿插手。”
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顿时蒙上了厚厚的阴影。即便存在第三方势力，对方是伸出援手，还是冷眼旁观，甚至趁火打劫，都是未知数。
而也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影渊，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含糊不清的呓语。
离他最近的陈默立刻俯身下去，仔细倾听。
影渊的嘴唇微弱地翕动着，重复着几个破碎的音节，仿佛在昏迷中看到了什么，或者感应到了什么。
陈默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守护者和同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诡异神色。
“他……他在重复地说……”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