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脸那半张金色的面容因狂喜而扭曲，缠绕在影渊腕间的金色光丝如同贪婪的水蛭，疯狂抽取着他体内的本源之力。力量流失带来的虚脱感让影渊膝盖发软，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放弃吧，你的力量生来就该属于我！\"混合脸的声音如同滚雷，震得整个空间嗡嗡作响。另一侧，影镜化成的灰影已飘至面前，那只纯粹的灰色左眼空洞地凝视着，透明的手臂缓缓伸来。
\"回归本源，我们终将合一。何必为了这些短暂的存在挣扎？\"
陈默和周正明被无数灰色丝线死死捆缚，银灰与金色的光芒在蚀界力量的压制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周正明牙关紧咬，血丝从嘴角渗出，仍在拼命挣扎；陈默双目紧闭，额头青筋暴起，全部心神都用来维持那面即将破碎的护盾——护盾之下，反物质镜碎片的光芒正随着影渊力量的流失而飞速黯淡。
撕裂般的痛楚和冰冷的无力感几乎要将影渊淹没。混合脸的野蛮掠夺和影镜的低语蛊惑，像两只巨手要将他撕成两半。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左眼疤痕深处突然涌起一股灼热——不是母亲留下的纯净本源，而是某种更深沉、更暴烈的东西。
是怒火。
是对被操控命运的愤恨，是对同伴陷入绝境的不甘，是对这些践踏他所珍视之物的存在的滔天怒火！
\"我的力量……\"影渊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低吼，暗紫色的光芒再次从他体内迸发，这一次却混杂着炽热、暴烈的猩红光晕，\"是用来砸碎你们这种杂碎的！\"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猛地炸开，硬生生震断了腕间那该死的金色光丝！混合脸猝不及防，被这股反冲力震得一个趔趄，那半张灰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影镜的虚影也剧烈波动起来，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陈默！周正明！\"影渊嘶声咆哮，左眼已完全化为燃烧的紫红色，\"把力量给我！\"
千钧一发，无需多言。陈默猛然睁眼，银灰本源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源铁徽章脱手飞出，悬浮空中，投射出巨大而凝实的\"信\"字光印，不再是防御，而是化作最纯粹的精神支撑，悍然穿透蚀界束缚，重重压入影渊肩头。周正明同时发出一声暴喝，浑身肌肉贲张，金色本源不再试图挣脱，而是全部灌入脚下几乎溃散的\"守\"字光盾，光盾范围急剧收缩，却凝练得如同实质黄金，将三人死死护在中心，短暂却坚固地扛住了外界的疯狂侵蚀。
三心之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影渊感到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坚韧的力量涌入体内，不是简单的叠加，而是意志与信念的灌注。他双手虚握，那沸腾着猩红光芒的暗紫本源在他掌间疯狂汇聚，最终凝成一柄从未见过的狰狞重剑——剑身暗紫，脉络却如熔岩般灼红刺目，剑锷处隐隐浮动着银灰与金色的细小铭文。
\"破！\"
重剑悍然劈下，目标却并非混合脸或影镜，而是直斩向那剧烈波动、能量濒临失控的反物质镜碎片！
\"你找死？！\"混合脸和影镜的惊怒交加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剑锋触及碎片的刹那，没有爆鸣，没有破碎，只有一声如同深谷回响般的嗡鸣。影渊灌注了三人所有意志、愤怒与决绝的全力一击，连同碎片本身积攒的中和之力，被这一剑彻底引燃、释放！
嗡——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随即，无法形容的纯净光辉自碎片核心无声绽放。那不是毁灭性的爆炸，而是极致的\"净化\"，是湮灭一切污秽的绝对之光。光芒如水银泻地，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浸满整个空间的每一寸角落。
首当其冲的是影镜的虚影。他被这光芒彻底穿透，发出一声尖锐却异常的长吟，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枷锁应声而断。灰色的身影在纯净光辉中迅速变得透明、澄澈，最终化作一缕柔和的银色流光，主动投向影渊的左眼，瞬息没入其中。影渊只觉左眼一阵极致的清凉，所有灼痛刹那平息，某种残缺的部分被悄然补完。
紧接着是那无数扭曲蠕动的灰色丝线。它们在光芒中如阳春冰雪般消融、蒸发，缠缚着陈默与周正明的部分也一同化为乌有。两人脱困，踉跄着退到影渊身旁，震撼地望着眼前景象。
最后是混合脸。他发出了凄厉扭曲的惨叫，周身浓郁的蚀界灰雾被大片大片地净化、剥离，露出了底下那半张属于初代守门人的、因极致痛苦而扭曲的金色面容。那仅存的金眼中，竟同时翻滚着无边的痛苦与一丝深埋的……解脱？他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却根本无法阻挡这净化之光的蔓延。
\"不——！这都是我的！我的力量！！\"他的声音变得混乱不堪，金色与灰色在体表激烈交锋、互相吞噬。
纯净之光持续了十息，才渐渐收敛。
反物质镜碎片恢复了平静，静静悬浮，流淌着温润祥和的银白光晕。空间的蚀界气息被一扫而空，连墙壁上的裂痕都在缓慢愈合。
混合脸半跪于地，身躯缩小了近半。大片的灰雾已被净化，那半张金脸艰难地夺回主导，但残余的灰雾仍如跗骨之蛆，盘踞在另一半脸和伤口中，挣扎着试图反扑。他剧烈喘息，独眼死死剜着影渊，里面塞满了怨毒、暴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影渊手中的重剑已然消失，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陈默和周正明一左一右架住他，同样消耗巨大，但眼神雪亮。
他们做到了！
然而，没等他们喘过气，整座青铜大殿毫无征兆地、疯狂地震动起来！顶壁传来令人头皮炸裂的崩裂声，仿佛支撑一切的核心结构正在土崩瓦解。
\"怎么回事？！\"周正明骇然望向上方簌簌落下的碎石。
连狼狈的混合脸也感知到了什么，那半张灰脸上竟也浮起惊疑与恐慌。
陈默手中的源铁徽章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震颤，灼热的金光笔直指向他们脚下！传递出一股尖锐到极致的警告意念！
几乎同时，影渊的左眼再次传来异样感，不再是痛楚或温暖，而是一种冰冷的、浩瀚无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
苏醒感。
仿佛他们引爆的中和之力，不仅净化了危机，更像是一把钥匙，捅醒了沉睡在镜之原点最深处、连初代和蚀界都可能未知的。
某个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存在。
一个冰冷、漠然、不含任何情感的庞大意识，如同潮水般无声扫过。
脚下刚刚平静的银白光纹，骤然以惊人的速度变暗、沉沦，化为一种深邃无比的、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黑。
混合脸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啸，那声音里同时包含了影镜的惊骇和蚀界本源的恐惧！
\"它醒了，你们这些蠢货惊醒了'渊墟'！\"
第94章 冰封回响
混合脸的尖啸还在青铜殿堂内激荡，整个空间就猛地向下一沉。不是物理层面的坠落，而是空间结构本身的塌陷。脚下那片刚刚转化为幽黑的光纹仿佛化作了无底深渊，恐怖的吸力从中喷涌而出，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和能量。连那稳定下来的反物质镜碎片所散发的温润银白光晕，都被这股力量拉扯得扭曲变形，光芒如被无形之手拽住般流泻向黑暗。
“顶住！”周正明双目赤红，怒吼着将工兵铲断柄狠狠楔入地面裂缝，残存的金色本源毫无保留地爆发，试图与这股吸力抗衡。陈默几乎同时将源铁徽章重重按在地上，银灰本源化作屏障护住三人。然而他们的力量在这恐怖的吸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屏障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三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黑暗中心滑去。
另一侧，混合脸的处境更为凄惨。本就重伤的他根本无力抵抗，残余的蚀界灰雾和初代守门人的金色本源在吸力下激烈冲突撕扯，让他雪上加霜。庞大的身躯被一点点拖向黑暗，那半张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情。
影渊的左眼传来冰彻骨髓的寒意，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亘古、虚无、漠然的冰冷感。但奇异的是，先前融入左眼的、属于影镜的那道银色流光却微微发热，传递来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信息碎片。
“不是吞噬……”他艰难地抵御着吸力，嘶声喊道，“是同化！它在抹去一切存在，将万物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必须离开这里！”陈默咬紧牙关，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维持的屏障即将彻底破碎。
“门已经消失了！”周正明看着原本青铜门所在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片扭曲模糊、无法辨识的空间壁垒，心急如焚。
就在黑暗几乎要彻底吞噬三人的刹那——
嗡！
那一直悬浮的空中的反物质镜碎片，似乎被“渊墟”的苏醒和这股蛮横的吸力彻底激怒了。它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光芒不再是温和的净化之力，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仿佛要焚尽一切的自我燃烧般的炽烈！
碎片表面的古老星图疯狂流转，最终脱离了碎片本体，投射到三人头顶上方，构成一幅微小却无比精密复杂的星辰阵图。阵图缓缓旋转，洒下道道清冷的星辉，暂时隔绝了下方的恐怖吸力，在三人与深渊之间形成了一个岌岌可危的临时安全区。
“是古传送阵！”陈默一眼认出这阵法与源铁徽章曾经激发过的传送之力同源，但更加古老强大，“它在试图送我们离开！”
“把剩下的力量都灌进去！”影渊嘶哑地大喊。三人毫不迟疑，将体内残存的所有本源力量疯狂注入头顶的星辰阵图。
得到力量补充，阵图旋转速度骤然加快，星光变得越来越耀眼夺目，开始猛烈撕扯周围稳固的空间结构，一道细微的空间裂缝逐渐显现。
“休想逃走！”混合脸见状，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他竟然完全放弃了抵抗吸力，反而借着吸力的拉扯，猛地扑向星辰阵图的下方，残余的灰雾和金芒混合成一只狰狞的巨手，狠厉地抓向阵图的核心！“要么带我一起走！要么就全都留下给我陪葬！”
他的疯狂干扰让原本趋于稳定的阵图剧烈波动起来，星光明灭不定，刚刚被撕开的空间裂缝也开始扭曲不稳，仿佛随时会崩溃。
“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周正明怒骂，却根本无法松手去攻击，此刻一旦撤力，阵图会瞬间崩溃。
下方，幽黑的“渊墟”似乎因猎物的挣扎和空间被强行撕裂的波动而更加“活跃”。那冰冷的意识再次扫过，这一次，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好奇”？尤其是对正在燃烧自我、顽强对抗它的反物质镜碎片，以及碎片庇护下的、拥有着奇异混合本源的影渊。
吸力陡然再次倍增！仿佛深渊张开了巨口。
咔嚓！星辰阵图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哀鸣，边缘开始崩裂消散。
“不行！能量不够！陈默的话还没说完。
影渊看了一眼仍在疯狂攻击阵图、试图挤进来的混合脸，又看了一眼脚下那无尽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渊墟”，左眼中银光（影镜）与紫芒（自身）急速交替闪烁。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周正明！陈默！”影渊突然喝道，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再信我一次！”
不等两人回应，他做出了一个让混合脸都为之愣住的举动——他竟然主动撤回了注入阵图的大部分力量，转而操控着那燃烧着红芒的暗紫本源，化作一道坚固的枷锁，不是攻向混合脸，而是猛地缠绕住混合脸那抓向阵图核心的巨手！
“你想干什么？！”混合脸惊愕交加。
“送你下去清醒清醒！”影渊眼神狠厉如狼，用尽全身力气，不是推开混合脸，而是借着下方“渊墟”陡然增强的吸力，顺势猛地将混合脸朝着黑暗最深处狠狠甩了下去！同时，他将从混合脸身上强行剥离下来的、那一小部分混杂着蚀界与初代本源的混乱力量，连同自己体内剩余的大部分本源，毫无保留地全部轰入了头顶即将彻底破碎的星辰阵图！
“不——！！”混合脸惊怒交加、充满不甘的咆哮声迅速被无尽的黑暗吞没消失。
得到了这股庞大却混乱不堪的能量灌注，星辰阵图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刺目欲盲的炽烈光芒，终于彻底撕开了一条相对稳定的空间通道！
强大的传送之力瞬间包裹住油尽灯枯、几乎站立不稳的三人。
在意识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彻底淹没前的最后一瞬，影渊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漠然却又带着一丝细微探究意味的“目光”，自那无尽深渊底部投来，在他左眼的位置格外清晰地停留了一瞬。
随即，所有感知彻底陷入黑暗。
不知在混乱的空间湍流中颠簸了多久，影渊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艰难地恢复了一丝意识。
他发现自己正伏在周正明宽厚的背上，在一条昏暗潮湿的隧道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狂奔。陈默在一旁竭力搀扶着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急促，手中的源铁徽章光芒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咳，醒了？”周正明感觉到背上的动静，气喘吁吁地喊道，脚步却丝毫不敢放缓，“刚才差点就真交代在那儿了！你小子真他娘的敢赌！”
“我们这是出来了？”影渊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体内空虚异常，左眼只剩下麻木。
“出来了！但不知道被那破通道甩到哪个鬼地方了！”陈默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答，声音里带着后怕，“刚才那传送极不稳定，空间乱流差点就把我们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三人的心脏猛地一悸！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怖感毫无预兆地骤然降临，仿佛整个世界的根基都随之颤抖了一下。那不是声音，也非能量波动，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冰冷无声的宣告。
某个沉睡了无数纪元、古老到超乎想象的庞然之物，于此刹那间，睁开了它的眼睛。
隧道前方隐约传来摇曳的光亮和模糊嘈杂的人声，似乎通向某个地下避难所或幸存者据点。
但三人却如同被冰水浇头，同时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他们清晰地感知到了。
虽然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不可及的远方，但那本质绝不会错，一丝冰冷、虚无、漠然到极致的气息，如同滴入清水中的浓墨，正从那遥远的、被遗忘的南极冰盖最深处，缓缓地、无可阻挡地。
弥漫开来。
它与刚刚遭遇的“渊墟”同源，却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绝望。
周正明粗重的呼吸停滞了，声音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陈默手中的源铁徽章最后一丝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被那遥远而恐怖的气息完全压制，变得冰冷而死寂。
影渊望着隧道口那一点微弱的光亮，左眼的麻木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刺骨的冰冷所取代。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凝结着寒意：
“它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