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的身体猛地僵住，呼吸骤然停滞。
他眨了眨眼，又用力地眨了眨，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那身影……那气息……那铭刻在灵魂最深处、让他万年来在无尽折磨中都不敢或忘的……至高神圣的气息……
是……是她？
怎么可能……
万年前，他亲眼看着她燃烧一切，散去神魂只为护住天下苍生……
那一刻的绝望与崩毁，几乎撕裂了他的神格，比之后万年被抽取神力、禁锢折磨更加痛苦千倍万倍！
那是他所有星辰都为之黯淡的永夜！
可现在……
归寂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恐怖的、无法置信的激动。
他踉跄着，试图向前迈出一步，却差点摔倒。
“……君……上……？”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剧烈的颤抖和一种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声音大一点，眼前的身影就会如同泡沫般破碎消失。
凤倾羽看着他这般模样，纯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痛楚与柔和。
她缓缓走上前，来到他的面前。
“是我，归寂。”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却带着一种能安抚神魂的力量，“我回来了。”
确认了！
真的是她！
刹那间，归寂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所有的疲惫、痛苦、麻木瞬间被冲垮！
如同万年冰封的河面骤然炸裂，汹涌的情感澎湃而出！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激动之后，是排山倒海般袭来的后怕、委屈、以及那压抑了万年的悲痛！
他猛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她的手臂确认真实，却又在即将触碰到那袭红衣时猛地顿住，手指颤抖着蜷缩起来，仿佛害怕自己满身的污秽与伤痕会玷污了她。
“您……您真的……回来了……”他的声音彻底哽咽，眼眶瞬间通红，竟有点点如同星辰碎屑般的光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与他苍白憔悴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万年了……我……我以为……”
话语堵塞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这位执掌星辰万象、亘古冷静的神明，此刻竟像个迷失了太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激动得难以自持，所有的坚强在真正的主心骨面前轰然倒塌。
当年凤倾羽的陨落，对他而言，不仅仅是领袖的牺牲，更是信仰的崩塌和整个世界光芒的熄灭。
这万年的折磨，肉体的痛苦远不及当初那一刻的万分之一。
旁边的玄微看着这一幕，虚弱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感慨与欣慰，轻轻叹了口气。
凤倾羽没有避开，也没有多说安慰的话语。
她伸出手，并未触碰他颤抖的手，而是轻轻按在了他布满伤痕的肩头，精纯温和的涅盘神力缓缓渡入，帮助他稳定几乎要再次溃散的神魂和情绪。
“都过去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能定鼎乾坤的力量，“我既归来，过往种种，皆会讨回。”
归寂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暖浩瀚的神力，以及那真实不虚的触感，终于彻底相信这不是梦境。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努力挺直了些脊背，尽管依旧虚弱，但那双星辰之眸中，已然重新亮起了光芒。
是了，她回来了。
那一切的苦难，便都有了意义。
归寂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星空，眼中悲戚。
玄微刚想说什么，被凤倾羽制止了。
“让我来吧……”归寂嘶哑道，尽管虚弱，却调动起刚刚恢复的一丝本源星辰之力，尽力恢复这片星空。
做完这一切，归寂身体又是一晃，差点栽倒，被凤倾羽伸手扶住。
“先离开这里。”凤倾羽一手扶住虚弱的玄微，一手稳住归寂，撕裂空间。
片刻之后，栖梧殿内。
空间波动接连闪过。
先是离渊搀扶着沧洄，青寰跟在身后，三人狼狈不堪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出现在殿中。
沧洄几乎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离渊身上，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妈的……离渊你小子……下次再让老子钻地肺……老子先把你埋进去……”
他气息虚弱，但嗓门依旧不小，显然死里逃生让他心情复杂，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
离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也懒得跟这嘴硬的家伙计较。
就在这时，另一道空间波动闪过。
凤倾羽和玄微，扶着虽然面色苍白、神魂萎靡，但眼神已然重新亮起的归寂，一同出现在殿内。
归寂的目光一直就锁定在凤倾羽身上，那是一种掺杂着无尽激动、孺慕与失而复得的复杂眼神，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而原本还在哼哼唧唧的沧洄，在看到那个红衣身影的瞬间，就像是被一道九天雷霆直直劈中了天灵盖！
他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无法理解的震惊和茫然！
他猛地一把推开搀扶他的离渊，巨大的力量甚至让离渊都踉跄了一下。
沧洄自己则因为脱力而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但他硬是凭着一股蛮劲稳住了身形，死死地盯着凤倾羽。
“那……那那那……”他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颤抖地指着凤倾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仿佛见了鬼一样，虽然神明不怕鬼，但眼前的景象比见鬼离谱一万倍！
离渊揉了揉被他推疼的肩膀，看着沧洄这副傻样，没好气地哼道：“惊喜不？老子路上跟你说有惊喜，没骗你吧？”
“惊……喜……？”沧洄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大脑似乎终于处理完了这爆炸性的信息。
是君上！
是凰主！
是她回来了！！！
“呃……”一声极其古怪的、仿佛被巨大惊喜噎住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紧接着，这个高大魁梧、素来以硬汉形象示人的山河社稷之神，这个刚刚从万年禁锢和死地搏杀中挣脱出来的汉子，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