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懿看着次子努力逗妹妹开心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温暖，但更多的是忧虑。
她轻轻拍了拍凤云舟的手，示意他莫要太过，同时将怀中的凤倾羽抱得更紧了些。
凤云舟虽然活泼，却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今日气氛的不同寻常以及母后和皇兄那难以掩饰的凝重。
他收敛了些玩闹，但依旧紧靠着母后和妹妹，身体微微前倾，像只警觉的小豹子，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最疼爱的妹妹。
当有宫人靠近献食时，他甚至会下意识地先看一眼素心，得到后者微不可察的点头示意后，才让宫人将点心放在离妹妹稍远的案几上。
小公主凤倾羽被母后抱在膝上，一身华服衬得她像个玉雕的小人儿。
她好奇地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和震耳欲聋的山呼，小手紧紧抓着母后的衣襟。
殿内喧嚣的人声、陌生的面孔、过于明亮的灯火，都让她体内那股沉睡的力量隐隐有些躁动，像平静水面下暗涌的漩涡。
只有在哥哥凤云舟逗她玩，或者缩在母后温暖的怀抱里时，这股不安才会稍稍平息。
就在这华美殿堂最热闹的角落，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投下的、光线难以企及的阴影深处，一个与周围喜庆气氛格格不入的黑影，如同融入墨汁般静静地伫立着。
他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玄色劲装，脸上覆盖着一张薄如蝉翼、毫无表情的人皮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幽深、冰冷、锐利如鹰隼，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整个人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即使是感知最敏锐的侍卫，也难以察觉这处阴影中竟潜藏着一个活物。
这双冰冷的眼睛，此刻正穿透层层人影和喧嚣，精准地、牢牢地锁定在御座之上——锁定在那个被皇后抱在怀里、一身华贵红衣、如同明珠般耀眼的小小身影上。
他的目光，贪婪、审视、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一寸寸地扫过凤倾羽：她懵懂好奇的神情，她微微不安抓紧皇后衣襟的小手，她眉心那点艳红的朱砂痣，还有她头上那支随着她小脑袋晃动而微微摇曳的、赤金点翠嵌红宝的小凤簪……
尤其是在小公主似乎心神不宁，下意识地往母后怀里缩了缩，小脸微微发白的那一刻，黑衣人那双冰冷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波动，像是……兴奋？又像是确认了什么？
他看得极其耐心，极其仔细，仿佛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那目光中蕴含的意味太过复杂深沉，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算计和势在必得。
殿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祝福声此起彼伏。
殿角，阴影如墨，一双眼睛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地舔舐着光芒中心的焦点。
盛宴的华章已然奏响，而暗处的窥伺者，也悄然拉开了他行动的序幕。凤倾羽三岁的生辰宴，注定不会平静。
慕容昭懿的心跳，在女儿无意识靠近她怀中的那一刻，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寒意从脚底悄然升起。
盛宴在看似和谐的推杯换盏中继续。舞姬的彩袖翻飞，乐师的丝竹悠扬，臣子们的贺词华美，一切都笼罩在皇权与祥瑞的光环之下。
然而，御座周围的空气却如同凝固的琥珀，沉重而紧绷。
凤倾羽在母后怀里渐渐放松了些，小手里捏着二皇子凤云舟偷偷塞给她的一块软糯的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啃着，甜香让她暂时忘记了不安。
凤云舟见她吃得开心，自己也眉开眼笑，又悄悄从面前的果盘里拈了一颗最大最红的玛瑙葡萄，剥好了皮，小心地递到妹妹嘴边。
“阿梧，尝尝这个，可甜了！”
小公主张开小嘴，正要咬下那晶莹剔透的果肉。
变故，陡生！
“嘶聿聿——！！！”
一声凄厉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如同撕裂锦帛的尖刀，毫无预兆地从紫宸殿外、连接着皇家御苑的方向，穿透了殿内的丝竹乐声和喧嚣人语，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紧接着，是沉重的、混乱的撞击声、宫人们惊恐的尖叫、以及某种大型动物疯狂挣扎、铁蹄踏碎地砖的恐怖声响！
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狂暴气息，直逼紫宸殿的正门！
殿内瞬间死寂！
歌舞骤停，乐声顿止。所有宾客脸上的笑容僵住，惊愕、茫然、恐惧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是谁？！竟敢在公主千秋宴、天子驾前如此放肆？！
“护驾！！！”
苏铭尖锐到破音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挡在了凤临霄身前，枯瘦的手掌中不知何时已扣住了几枚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细针！
“保护皇后娘娘和小公主！！！”
素心的声音同样尖锐而冷静，她和坤宁宫的宫女们反应快到极致，几乎在嘶鸣声传来的瞬间，就已将慕容昭懿和凤倾羽团团围住，背对着她们，形成一道紧密的人墙！
几名宫女甚至从宽大的袖中滑出了短小的、淬着冷光的利刃！
“阿梧！”太子凤宸御霍然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面前的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猩红的地毯上，如同鲜血。
他身后的文砚和云铮早已如猛虎出闸！云铮腰间的佩刀“锵”一声出鞘半尺，雪亮的刀光映亮了他冷峻肃杀的脸庞，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掠向殿门方向！
文砚则紧贴太子身侧，目光如电扫视全场，防止有人趁乱生事！
离妹妹最近的二皇子凤云舟，在听到马嘶的刹那，身体的本能反应甚至快过了思考！
他几乎是像一颗小炮弹般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完全不顾皇子仪态，张开双臂就朝着母后怀里的凤倾羽扑了过去！
他只有一个念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妹妹！哪怕只是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