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楼道感应灯忽明忽暗，林美娟攥着裙摆轻手轻脚地往家走，发梢还沾着电影院的爆米花香气。
刚掏出钥匙，防盗门就猛地拉开，暖黄的灯光倾泻而出，林爸爸穿着真丝睡袍，手里的红酒杯重重搁在玄关柜上：“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余光瞥见客厅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零七分。
方才出租车上的甜蜜瞬间化作冷汗，绞着裙摆的手指微微发颤：“没干什么啊，就是同事聚会了。”
目光躲闪间，瞥见父亲镜片后的眼神像x光般犀利。
“聚会？我看你是约会吧。送你回来的是个男的吧？”林爸爸突然提高音量，红酒杯里晃出一丝涟漪。
林美娟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门板，想起李振东绅士地为她开车门的模样，耳垂瞬间烧得通红：“对啊，同事啊，太晚了就送我回来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哼，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这么晚回家成何体统。”林爸爸眉头拧成川字，老花镜滑到鼻尖。
“你看看隔壁家晓雯，天天准时回家......”话音未落，客厅里传来细碎的脚步的声响。
林妈妈穿着睡裙冲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保温杯：“行啦，就是个聚会，别吵啦。”
她往林美娟手里塞过这个保温杯，“给你留的绿豆汤，赶紧喝了。”
林美娟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捧着保温杯往楼梯挪步。
林妈妈转头瞪了丈夫一眼：“行啦，下次早点回来，赶紧上楼去吧。”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都是你惯的，你看看，美玲就很听话。”林爸爸气得直拍大腿。
林美娟刚迈上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妈妈把林爸爸的红酒杯重重搁在茶几上：“怎么的，我这俩闺女都很听话，我看就是你不听话。”声音里带着嗔怪的娇憨。
她捂着嘴偷笑，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又熄灭。
推开房门的瞬间，薄荷绿的墙面和床头的玩偶映入眼帘，梳妆台上的小镜子映出她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凌乱的发丝。
还没来得及回味，衣柜门突然被拉开，林美玲顶着一头乱发蹦出来：“姐，你跟谁约会去啦？”
“别瞎说，没跟谁约会。”林美娟强装镇定，转身把保温杯往桌上放，却不小心碰倒了香薰蜡烛。
林美玲像小狐狸般凑过来，鼻尖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骗人，你肯定是和哪个男的约会去了。你看你，裙子换了，香水也不一样了！”
“对，就是去约会了，和你约会去啦。”林美娟突然发力，把妹妹扑倒在床上。
两个女孩在粉色的床褥间翻滚，咯咯的笑声惊飞了窗外的夜鸟。
林美玲突然停住，指尖点了点她泛着水光的嘴唇：“看你的嘴唇的口红都花了，跟男人亲嘴了吧？”
“对，就和你亲嘴了。”林美娟作势要亲下去，吓得林美玲抱着枕头滚到床尾。
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映着两姐妹笑出泪花的眼睛。
楼下传来父母拌嘴的细碎声响，混着姐妹俩的笑声，将这个春夜酿得格外香甜。
夜渐深，窗外的蝉鸣声都变得断断续续。
客厅的灯光调得很暗，只留着一盏鹅黄色的小台灯，在茶几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晕。
林爸爸窝在沙发里，手里攥着遥控器来回切换频道，电视屏幕的冷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眉头却始终拧成个疙瘩。
林妈妈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过来。
把果盘往茶几上一放，顺势在丈夫身边坐下：“女儿都大了，她谈男朋友在正常不过了，你还不想把她嫁出去？”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
“谈男朋友可以，但是不能瞎谈！”林爸爸突然把遥控器重重拍在扶手上，惊得茶几上的玻璃杯都晃了晃。
“就像我让她在我的公司上班，她非得自己找工作，这不是存心惹我生气吗？”想起女儿当初固执地拒绝进自家公司，非要跑去外面的写字楼当普通白领，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林妈妈伸手轻轻揉了揉丈夫紧绷的肩膀，叹了口气：“你的女儿你还不清楚，她想要独立自由，去你那上班，她还能不被你约束着？天天在眼皮子底下，连喘口气都不自在。”
“那也不能瞎胡闹！”林爸爸扭过头，眼镜滑到鼻尖，眼神里满是执拗。
“找男朋友就得门当户对，张董的公子我看就挺好的，家里生意做得大，人也一表人才......”
“女儿的事由她自己决定，你不要瞎给安排。”林妈妈突然坐直身子，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讨厌父母插手感情的事吗？”她想起自己和丈夫年轻时冲破家庭阻碍走到一起的往事，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柔。
“由她决定？我这么一大家产业将来问道怎么办？”林爸爸急得直搓手。
“公司现在正是需要接班人的时候，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那不是还有美玲呢么。”林妈妈噗嗤笑出声，捏了捏丈夫的胳膊。
“小女儿鬼灵精怪的，说不定比大女儿更有生意头脑。”
林爸爸突然凑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狡黠：“要不然你再给我生个儿子吧，我就不管她们了。”说着伸手揽住妻子的腰。
“滚！”林妈妈笑着拍开他的手，眼角笑出了细纹，“你看我还生得出来儿子吗？都多大岁数了，还瞎想！”
“怎么不能生，你才多大啊，我看今晚就能生。”林爸爸突然发力，把妻子压倒在沙发上，双手伸进她的睡裙里抚摸着，两个人笑闹着扭成一团。
“滚，正经点儿，一会女儿出来了！”林妈妈红着脸娇嗔，手指慌乱地去够一旁的抱枕砸向丈夫，“被孩子看见像什么样子！”
“真没劲，我睡觉去了。”林爸爸松开手，佯装生气地站起身，拖鞋啪嗒啪嗒地往楼梯口走。
走到一半又回头，冲妻子挑了挑眉：“楼上等你。”
“讨厌！”林妈妈抓起个靠垫砸过去，没砸中，反而惹得丈夫笑得更欢了。
她望着丈夫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轻轻摇头嘟囔：“老不正经的......”
随后起身收拾茶几上的果盘，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柔地铺在地板上。
林妈妈倚在厨房门框上，望着丈夫上楼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
窗外的月光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银边，恍惚间，她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同样洒满月光的夜晚。
产房外丈夫焦急踱步的身影，还有女儿出生时，他红着眼眶把小小的襁褓抱在怀里的模样。
收拾茶几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她的指尖抚过玻璃杯上淡淡的指纹，思绪飘向那些年的求子之路。
中药的苦涩味仿佛又漫上舌尖，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她偷偷抹着眼泪，看着丈夫疲惫却强装镇定的笑容。
如今橱柜深处还藏着几本泛黄的育儿书籍，扉页上密密麻麻记着她摘抄的偏方和调理心得。
“要是当年能生个儿子...”她轻叹一声，把西瓜皮丢进垃圾桶，金属桶壁发出沉闷的回响。
洗手池前，镜中人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她伸手摸了摸鬓角新长出的白发，想起上周体检时，医生反复叮嘱的“高龄产妇风险”。
水流哗啦啦冲刷着掌心，带走了指尖的凉意，却冲不散心底的怅然。
曾经挺拔的腰肢如今时常酸痛，连弯腰擦地板都要缓上好一会儿，哪里还有精力再孕育新生命？
擦干手时，橱柜玻璃映出墙上的全家福。
照片里两个女儿笑得灿烂，丈夫把她们高高举过头顶，而她站在一旁，眼里盛满幸福。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创业初期丈夫忙得焦头烂额，却坚持每天赶回家陪女儿们吃饭；生意做大后，推掉无数应酬只为参加女儿的家长会。
就连今晚，明明气女儿不听话，却还是悄悄把绿豆汤热了三遍...
“现在哪个成功的男人，在外面不得养三个四个女人。”她对着镜子轻声呢喃，嘴角却泛起温柔的笑意。
丈夫钱包里还是她年轻时的照片，西装口袋里永远备着她爱吃的润喉糖，出差再远也要每天视频报平安。
这份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真心，早已比什么都珍贵。
关上厨房的灯，整栋房子陷入静谧。
林妈妈望着女儿房间透出的微光，脚步不自觉放轻。
她突然想起白天在菜市场，张婶炫耀儿子给买的进口保健品时，眼底藏不住的寂寞。
“两个女儿又怎样？”她在心里默念，“只要她们能遇到真心疼爱自己的人，不必大富大贵，只要平安喜乐...”
楼梯拐角处，丈夫的拖鞋歪歪扭扭地摆在地毯上。
林妈妈弯腰摆正鞋子，想起他刚才故作生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暖黄的壁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柔地与楼上的灯光交织在一起，仿佛在编织着对女儿们最绵长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