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坠还躺在绒布上，温感纹路的光晕像呼吸一样缓缓明灭。陈星燃的手掌仍贴在夏洛璃的手背上，两人谁都没动。墙上的全息屏却突然一闪，蓝光从他手腕处渗出，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唤醒。
她立刻察觉了。
“你还没关掉？”她声音不高，但眼神已经变了。
他没撒谎，也没回避，只是轻轻点头：“它自己跳出来的。”
话音落，画面再次浮现——依旧是那个西装笔挺的“陈星燃”，站在国际峰会的讲台上，背景是巨大的【全球创意峰会】字样。台下稀稀落落的掌声，没人起身，没人欢呼。镜头一转，嘉宾席上的夏洛璃穿着剪裁锋利的黑色礼服，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细长香烟，目光冷得像隔了一层玻璃。
“这不是剪辑。”她盯着画面边缘的一行小字，“那是去年巴黎时装周后一天的日程表，我参加过那场闭门论坛。”
陈星燃沉默地将影像倒带，暂停在两人视线交错的瞬间。讲台上的“他”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但没有声音。而她的“她”只是垂眼，抬手调整耳坠，动作干脆，毫无留恋。
“他们……不说话？”
“不止。”他低声说，“我在预演里看过后续。我们最后一次合作项目被对方否决，然后开始互相起诉版权归属。你的设计被称作‘情感绑架式营销’，我的剧本被批为‘依附女性光环的投机产物’。”
她嗤笑一声：“谁写的狗血剧？”
“不是剧本。”他看着她，“是我们没处理好的每一次争执。你说我擅自改稿是越界，我说你不信任我是偏执；你希望我站出来面对舆论，我怕连累你名声；你想公开，我觉得时机不对……一次两次可以解释，十次八次就成了习惯性误解。”
她手指划过屏幕，停在那个“陈星燃”的领带上——那里别着一枚小小的金属徽章，形状像断裂的电路板。
“这玩意儿……在哪见过？”
“你去年扔进垃圾桶的设计草图。”他语气平静，“你说‘这种东西既不像科技也不像艺术，没人会戴’。但在那个世界，你把它做成了品牌标志，印在所有产品背面。”
她愣住。
“所以你是说，我们是因为这些小事——一点点积累，最后变成敌人？”
“不是变成。”他摇头，“是从某天起，我们就默认对方不会再理解自己了。”
空气静了几秒。
她忽然伸手，直接抓向他的手腕：“让我看看那个界面。”
他迟疑了一下，心念一动。系统蓝光扩散，投影拉长，整个墙面变成了直播窗口。左侧是模糊的未来片段，右侧是打赏榜单与技能商城，极简到近乎机械。
“这就是你一直看的东西？”她眯眼，“三年内所有爆款内容，都从这儿来？”
“嗯。”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怕你不信。”他坦然，“也怕你信了之后，会觉得我只是个靠偷未来的工具人。我不想你欣赏的是系统，而是我。”
她盯着商城列表里的【共情演技·Lv3】【声乐指导·解锁中】等条目，忽然问：“这些技能，能转让吗？”
“不能。”
“那你能控制它出现的时间吗？”
“不能完全控制。但它只在我需要的时候弹出来。”
“比如现在？”
“比如每次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真相的时候。”
她收回手，转身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枚“心跳回路”原型吊坠，对着灯光翻转。温感材料再次亮起，那句“给最笨的主演”清晰浮现。
“如果我现在戴上它，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那个穿黑裙子的女人？”
“不会。”他走过去，站到她身边，“因为这次我们知道问题出在哪。上次你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有，但他不知道’——那时候我就该接话，而不是装傻。”
“那你为什么没说？”
“因为我想等一个‘完美时机’。”他苦笑，“结果等来的全是误会。”
她把吊坠放回绒布，抬头看他：“那现在呢？你还想等吗？”
“不想了。”他摘下脖子上的棒棒糖项链，放进吊坠模型嘴里，“以后任何预演，只要涉及我们俩的事，我都拉你一起看。”
“包括那些我不知道的过去？”
“包括那些我还没经历的未来。”
她点点头，忽然伸手按住他手腕：“那就现在试试。调出最近一次关于我们的预演。”
他皱眉：“可能不是什么好画面。”
“我知道。”她盯着他，“但我更怕的是，你一个人看完，又默默扛下所有。”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片刻。
画面刷新。
一间会议室，两人对坐。她穿着职业套装，手里拿着一份合同，脸色发白。他坐在对面，卫衣帽子罩着头，手里攥着一支笔，指节泛白。
“这是……什么时候？”她问。
“三个月后。”他声音低沉，“星耀想收购我们工作室，开出天价。你反对，我觉得可以谈条件。你会说我变了，我会说你不现实。最后你不签字，我单独签了意向书——然后你当众撕毁文件，宣布退出合作。”
她盯着画面上自己的表情——不是愤怒，是失望。
“你就这么想拿钱？”
“我不是为了钱。”他看着屏幕里的自己，“我是怕错过扩张机会，让‘心跳回路’死在起步阶段。”
“可那是我们一起的名字。”她声音轻，“不是项目，是关系。”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久久没说话，最后伸手关掉投影。
“所以你觉得，只要我们现在谈清楚，就能避开这个结局？”
“不一定。”他老实回答，“但至少不会因为‘我以为你知道’而搞砸。”
她忽然笑了下：“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我怎么说你的？”
“说我像个迷路的小学生。”
“对。结果现在，你才是那个清醒的人。”她靠近一步，“系统让你看到了后果，而我……只想知道，接下来你想怎么走？”
“一步一步。”他说，“不再跳步，也不再藏步。你想坚持纯设计，我就配合；你想尝试科技融合，我出方案；有人质疑我们关系影响专业，我们就用作品打脸。”
“要是哪天你预演到我们会分手呢？”
“那就改。”他直视她，“系统能播未来，但不能决定未来。它提醒我危险，可选择避开还是撞上去的人，是我。”
她看着他，忽然抬手捏住他卫衣帽子，用力一扯。
“别再用这个遮脸了。”
他没躲，任由刘海散开，露出整张脸。
“还有，”她松开手，“下次看到这种破预演，第一时间叫我。别自己消化，别假装没事，更别想着‘保护我’就把我排除在外——我不是脆弱品，是你搭档。”
“记住了。”
“再犯，我就把你那包棒棒糖全泡水里。”
“太狠了！”他夸张地捂胸口，“那是我谈判专用燃料。”
“那就学会用语言谈，别靠糖哄人。”
他咧嘴一笑，正要回嘴，手腕蓝光再度闪动。新提示浮现：【跨次元信号二次接入 · 来源追踪中】
他刚想屏蔽，却被她按住手。
“放出来。”
画面加载，依旧是那个峰会现场，但角度不同。这一次，镜头扫过观众席后排，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记录什么。他抬起脸的一瞬，陈星燃瞳孔骤缩——那张脸，赫然是周小胖，但眼神锐利，完全没有平日憨态。
“他……在干嘛？”
“记笔记。”陈星燃放大画面，“而且用的是我们工作室内部加密纸张的水印格式。”
“什么意思？”
“意思是在那个世界，他不是助理，是独立调查员。”他声音沉下来，“他在收集证据，关于我们是怎么一步步失控的。”
她盯着那个“周小胖”的笔迹，忽然说：“如果他是卧底呢？”
“不是。”陈星燃摇头，“他是想救我们。”
“你怎么确定？”
“因为他写的东西开头都有一行小字。”他拉近镜头，“——‘致真实世界的他们’。”
她猛地抬头看他。
“所以这个系统……不只是单向观看？”她声音微颤，“它还能传递信息？”
陈星燃没回答，而是迅速调出历史记录。一条条翻过，在数百条预演片段底部，他终于找到一行几乎被忽略的灰色小字：
【警告：观测者情绪波动超过阈值，跨维度信息泄露风险上升】
下一秒，全息屏自动关闭，蓝光隐去，仿佛从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