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璃的手指离背包拉链只剩两厘米，陈星燃却没再往后躲。他松了口气似的，把肩带往她那边轻轻一推，布料摩擦桌面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想看就看。”他说，“但我想给你看的东西，不在这里面。”
夏洛璃动作顿住，没急着去翻包，而是抬眼看他。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得那双眼睛比平时沉了些，不像平常叼着糖晃来晃去时那么轻快。
他从包里取出平板，屏幕亮起，界面简洁得近乎冷淡——左边是直播窗口，右边是打赏榜单和商城入口。他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点开一个从未展示过的功能区，标题只有四个字：跨次元直播。
“之前试过一次，是随机跳转。”他声音放得很低，“这次我加了个关键词。”
手指敲下回车键前，他顿了顿：“我们·十年后。”
画面闪了一下，灰蓝色调的影像缓缓浮现。
镜头像是藏在某个发布会现场的角落，拍到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聚光灯下，彼此隔着半米距离，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男人穿着剪裁锋利的黑色西装，袖扣闪着冷光，说话时语速平稳，字字带刺。女人一身改良汉服长裙，发髻高挽，眼神清冷，唇角扬起的弧度像刀刃。
“很遗憾，陈总的合作方案与我们的品牌理念不符。”她说完，转身要走。
“理念？”男人冷笑一声，“三年前你说要‘做有温度的设计’，现在连见我都需要律师在场？”
全场哗然。闪光灯疯狂闪烁，有人小声议论：“这不是当年那对神仙眷侣吗？怎么撕成这样？”
画面切换。办公室里，男人把一叠文件摔在桌上：“你宁可让品牌倒闭也不愿低头？”
女人站在窗边，背影笔直：“我低头的时候，你在签并购协议。”
再切。新闻标题滚动播放：《天才设计师夏洛璃宣布退出华国市场》《星燃资本收购“糖系”Ip，陈星燃正式进军文创领域》。
最后一幕，深夜写字楼，整层只剩下一盏灯。男人坐在空荡的办公室中央，手里捏着一颗化掉的棒棒糖，糖纸黏在掌心，巧克力部分已经糊成一团。
夏洛璃猛地吸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掐进膝盖。
“那个糖……”她声音有点抖，“是我八岁生日那天，在学校门口小卖部买的。全班就我带了零食，分给他一半，他自己舍不得吃，揣兜里三天，最后化了。”
陈星燃没说话，只是把平板亮度调低了一格。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的声音。窗外城市灯火依旧，广告屏上还在循环播放电影预告，他的脸一闪而过，笑容灿烂，和刚才那个冷脸男人判若两人。
“他们不是坏人。”他终于开口，“就是太擅长解决问题，忘了怎么好好说话。”
夏洛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边缘有些毛刺，是这几天熬夜打磨模型时蹭的。她忽然想起昨天发布会结束后，陈星燃递给她那颗薄荷糖的样子，像小时候考试考砸了，他偷偷塞进她铅笔盒里的安慰奖。
“我不想变成那样。”她轻声说，“不想有一天，连生气都要靠发布会通稿。”
“也不会的。”陈星燃关掉直播界面，但没退出系统，“你看，他们也不是一天变成那样的。是一次没接住电话，两次懒得解释，三次觉得‘反正她懂我’……然后某天突然发现，话都说不到一块去了。”
夏洛璃抬起头：“所以你是担心……我们也会？”
“我不是担心。”他转了转手中的笔，动作停住，“我是看见了。如果不小心，那条路真的存在。”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还能看别的吗？比如……更早的时候？”
“能。”他点头，“但我不敢乱试。万一看到哪个世界里，你根本没收养我呢？”
这话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夏洛璃笑了下，眼眶却红了：“那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看看平行宇宙会不会塌。”
“别。”他赶紧把平板合上，“我刚攒够灵感值，换了‘情绪共感模拟’技能，还没用呢。”
“哦？”她挑眉，“那你现在是不是正模拟我有多想踹你一脚？”
“差不多。”他咧嘴，“但我还解锁了个新功能——叫‘关系风险预警’。刚才那个画面，其实是系统给我的提示。”
“提示什么？”
“提示我。”他盯着她，“有些事不能等热度过去再说，有些话不能靠默契硬撑。”
夏洛璃没接话，起身走到书架旁，抽出一本旧相册。封面有些磨损，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照片：少年蹲在路边摊前舔棒棒糖，少女叉腰站着，一脸嫌弃；两人挤在电脑前改图，头碰着头；还有一次暴雨天，他们共撑一把伞，他把大部分遮在她那边，自己淋湿半边肩膀。
“这些都不是大事。”她说，“可回头看，全是节点。”
“所以我才想让你看那个未来。”陈星燃走到她身后，“不是吓你，是提醒我自己——我现在拥有的东西，别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次。”
她转过身，盯着他看了几秒：“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藏着掖着，还是……”
“我已经开始改了。”他打断她，“上周科技展我没去，是因为提前预演了三个版本的采访问题，花了两天写应对策略。你以为我只是忙？我是怕说错一句话，让你难堪。”
“所以你一直在演？”
“不全是。”他摇头，“我只是把真实的想法，包装成别人能接受的方式。就像写剧本，明明想哭，但角色要求笑，那就笑着流泪。”
夏洛璃伸手捏了捏他卫衣帽子上的绳结：“那你现在愿意卸妆了？”
“嗯。”他点头，“从今天开始，行程本不用再写‘拒绝理由’，我想去的地方直接去；被人问感情状态，我也不会绕弯子。”
“比如呢？”
“比如下次记者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他看着她，嘴角扬起，“我就说，有，是我人生第一个粉丝，也是最后一个甲方。”
她噗嗤笑出来，随即又板起脸：“那要是她说‘我们更适合荧幕情侣’呢？”
“我说谢谢，但我家楼下那位吃醋起来比热搜还凶。”
笑声在房间里散开，像水波纹一圈圈漾出去。空调风吹动窗帘一角，外面城市的喧嚣隐约传来，但屋内的节奏慢了下来。
夏洛璃坐回椅子上，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你说……如果我们哪天真吵起来了，会因为什么？”
“大概率是你嫌我袜子乱扔。”他耸肩，“或者我把你最喜欢的马克杯拿去装泡面汤。”
“少来。”她瞪他，“肯定是你又自作主张改我设计，还不告诉我。”
“那你也别半夜三点发消息说‘这个颜色不对’，吓得我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笑声落下后，气氛重新安静。但这次的静，不再沉重，反而有种落地生根的踏实。
陈星燃打开系统界面，找到“关系维护”分类，点击兑换按钮。一条新提示弹出：【“坦诚值”积累达标，已解锁“即时沟通模式”】。
他没解释这是什么，只是把平板转向她，屏幕上多了个小小的对话框图标，像聊天软件的入口。
“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丢进去。”他说，“不用等我猜，也不用憋着。”
夏洛璃伸手点了点那个图标，输入一行字：【你现在脑子里是不是又在预演十种回应方式？】
发送成功。
下一秒，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回复只有五个字：【被你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