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仍在海面闪烁，海水里泛着暗红的气泡。陈岸站在原地未动，手中的声呐仪持续震动，屏幕上的警告信号一闪一灭。
他没有理会走近的警察，也没去擦脸上的海水，只是将仪器抱得更紧了些，转身朝生态站走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周大海和陈小满跟了上来。
“哥，你还好吗？”陈小满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没事。”他轻声说，“就是有点累。”
周大海没说话，默默跟在后面。鱼叉收在包里，肩背却依旧紧绷。
他们走过一段金属通道，脚下发出空荡的回响。尽头是一扇圆形的门，上面刻着七道波浪纹，中央嵌着一个掌形凹槽。
“到了。”陈岸停下脚步。
这里是新建的星际生态站入口，建在当年沉船的位置。整座生态站宛如一颗悬浮于海底的珍珠，外层覆盖着会“呼吸”的膜，能吸附污染物，同时释放氧气。
门侧的操作台亮起屏幕：【请验证身份】
陈岸取下手腕上的声呐仪，贴在读取区。系统发出一声轻响。
“检测到完整赶海记录。”机械音响起，“签到1096次，技能全开，装备齐全，贡献达标。开始最终认证。”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覆上凹槽。
掌心那道旧伤疤恰好嵌入其中。电流顺着手臂窜过，门缝泛起蓝光，光芒沿着通道迅速蔓延。
“轰”的一声，墙上的灯尽数亮起，如同星辰被逐一点燃。
生态站，启动了。
同一时刻，银河系内所有联网的声呐仪齐齐闪出蓝光。南洋渔港的老渔民抬头看向仪表，发现指针竟自行转动；深空飞船上的导航员惊呼，信号突然化作一段熟悉的渔歌；就连礁石间废弃的竹篓也亮了起来，内壁浮现出发光的文字。
这不是命令，也不是控制。
而是一则通知。
陈岸立于中央平台，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汽笛、鸟鸣、敲击船舷的节奏。这些原本互不相干的声响此刻融为一体，仿佛一场跨越星海的庆贺。
周大海走到窗前，望着一艘艘升腾而起的星际渔船。每艘船头都飘扬着“陈”字旗，灯光连成一片，宛如一条流淌的银河。
他忽然抬起手，做出一个投掷鱼叉的动作。
下一秒，AI捕捉到这一姿态，生成一幅图样：一柄鱼叉贯穿风暴，周围七条鱼悠然游动。
图像瞬间传遍所有频道。
那些曾屏蔽信号的星域骤然安静。有人发来讯息：“你们不是要统治？”
陈岸拿起通讯器，平静回应：“我们只要共存。每一网鱼必须留种，每条航线都要避开生态区。这不是规定，是约定。”
对方沉默数秒，回复：“……我们可以谈谈。”
干扰消失了。
陈小满站在哥哥身旁，听着对话，指尖轻轻拨动她的算盘。那并非寻常木算盘，而是改装过的量子版本，珠中嵌有芯片，可实时统计共生区数据。
她忽然停住。
“哥。”她抬头，声音微颤，“我们赢了，可你还记得妈临终说的话吗？”
陈岸看着她。
“她说‘别让海变成死海’。”陈小满眼眶泛红，“你现在这么强，会不会也变成他们那样？为了利益毁掉一切？”
陈岸蹲下身，与她平视。
“不会。”他说，“我把第一份配额给了无人岛的育苗场，最深的渔区划为禁捕区。系统不再奖励稀有鱼种，改为奖励生态修复面积。”
他拉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小印记，形状如一片海草。
“这是新系统的绑定标记。谁破坏生态，会被追踪，名单公开。我带头执行。”
陈小满凝视那个印记良久，泪水终于滑落。
但她很快抹去眼泪，笑了。
她举起算盘，噼啪几下拨动珠子。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今日新增共生区：60万光年】
“哥！”她跳起来喊道，“我们破纪录了！”
话音未落，外面响起整齐的鸣笛声。二百艘归航的星际渔船同时亮灯，环绕生态站缓缓航行，如同致以敬意。
周大海仍立在窗边，这时抬手碰了碰眼角。
他哭了。
却没有擦拭，只低声呢喃：“老陈头……可以瞑目了。”
陈岸走过去，站到他身旁。
两人望着窗外的灯火，静默无言。
片刻后，陈小满跑来，拉着他们的手按在玻璃上。
三只手叠在一起，倒映在星光与海光交织的夜幕中。
广播响起：“全球节点同步完成，共生协议生效。首任管理者：陈岸。”
掌声从各个舱室传来。技术人员、老渔民、船长们陆续走进大厅，围上来祝贺。
有人拍他的肩，有人递水，一个小女孩送上一朵用再生材料制成的花。
陈岸点头致意，一一握手，接过那朵花。
就在此时，手腕上的声呐仪再次震动。
他低头查看。
屏幕角落弹出提示：【缓存模块访问记录更新】
来源：未知设备
时间：十秒前
操作内容：读取“母亲渔歌”原始音频文件
他动作一顿。
那首渔歌，是母亲唱的，小时候哄他们入睡用的。后来被录进系统作为密钥，只有至亲才知道细节。
怎么会被人读取？
他猛地抬头，扫视人群。
每个人都笑着鼓掌，看似寻常。
但他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那人站在后排，身穿星际警察制服，帽檐压得很低，手中拿着文件。掀动公文包的一瞬，陈岸瞥见里面露出的三角螺旋推进器标签。
正是上一章末尾那个远程读取设备的标志。
对方似乎察觉了什么，微微抬头。
帽檐下，一双熟悉的眼睛浮现出来。
陈岸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他缓缓将手探入口袋，触到了那个从不离身的U盘。
然后他对陈小满说：“去告诉洪叔，明天清晨码头见。我要检查第一批育苗舱的投放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