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仍在翻腾，火光映在陈岸的脸上。他一动未动，手中的声呐仪忽地闪了一下，新的信号已然锁定。
陈天豪从飞船上缓步走下，步伐缓慢而沉稳。西装下摆沾着深蓝色的藻类，仿佛刚穿越过一片诡异的海域。他在距离陈岸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把视频发出去了。”他说。
这不是疑问。
陈岸点头：“发了。所有频道，所有时间线都发了。”
陈天豪笑了，没有动怒。“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因为我总会给人留一条退路。现在，我也给你一条。”
他抬起手腕，表盘投出一片光幕。上面浮现出几组坐标，彼此连接成网，覆盖七个维度。
“这些渔场今后都是你的。只要你删除视频，交出U盘，我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
陈岸静静看着他。这张脸，与前世那个坐在办公室顶层、逼他连续加班三个月最终猝死的男人一模一样。但此刻，他不再畏惧。
他轻轻按下腕表。
空中浮现一份文件，边框泛着冷光，印着星际法庭的徽记。
“这是对你的逮捕令，”他说，“三小时前签发的。你在多个时间线操纵渔业资源，伪造生态数据，制造空间事故，导致至少三百二十七名渔民死亡。证据确凿，包括你亲口下令引爆的录音。”
陈天豪凝视着那份文件，脸色逐渐阴沉。“你以为这就完了？法律是人定的，规则是强者写的。你现在站在这里，不过是运气好，拿到了一点东西。可你要的，真的是正义？还是也想成为下一个我？”
陈岸沉默不语。
陈小满从他身后走出，怀里抱着那副老旧的算盘。她站在哥哥身旁，指尖轻轻拨动横梁。
噼啪一声轻响。
声呐仪微微震动，竟自动跟随起她的节奏。系统提示音响起：“多维锁定协议激活，目标飞船标记为非法入侵体。”
周大海这时也走上前来。他一直沉默，独眼紧紧盯着陈天豪良久。
忽然，他抬手一掷，鱼叉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弧线。
“钉”的一声，深深扎入两人之间的礁石，正正插在陈岸与陈天豪中间。
“老陈头在另一个宇宙看着呢。”他说。
风势渐强。
陈天豪后退半步，第一次露出慌乱之色。
他的飞船开始启动，引擎低鸣，底部泛起红光。海面被引力拉扯出漩涡，浪涛拍上防波堤。
“你们拦不住我。”他说，“这船能跨维度跳跃，你们连坐标都锁不住。”
陈岸举起右手，按下播放键。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沙哑而微弱，却异常清晰：
“他用假协议吞并渔场……三十年来，多少人死于沉默。”
是赵秀兰的母亲。她在临终前录下的声音，被陈小满藏在算盘夹层里，直到今日才破解了解码频率。
声音在防波堤上空回荡。
陈天豪的脸色骤变。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因为你说得对，”陈岸平静道，“规则是强者写的。但这一次，我们把它改了。”
话音刚落，远处海平线上亮起红蓝交错的光芒。
探照灯扫过海面，一艘艘星际警察舰从水下浮出，包围圈正缓缓合拢。
陈天豪猛然转身冲向飞船。“通知马明远！启动紧急跃迁！”
“晚了。”陈岸按下终端按钮。
海底传来沉重的机械轰鸣。
一张能量网自海中升起，挡在防波堤前方，宛如一道透明屏障。飞船猛撞其上，发出刺耳摩擦声，火花四溅，却无法突破。
“你疯了！这样会毁掉整个渔场！”
“不会。”陈岸说，“拦截网只针对非法单位。你若停下，它不会伤你。”
“我不信你敢让它撞上来！”
“我不是为了抓你。”陈岸望着他，“我是为了让所有人看见——你逃了。”
他再次按下按键。
全息影像重新播放。
陈天豪站在驾驶舱内，冷静下令：“引爆程序准备就绪，目标锚点已锁定。执行后对外宣称意外事故，所有日志清除。”
画面一遍遍重播，传向每一个频道。
飞船内的警报灯骤然转红，警报声尖锐响起。
“跃迁系统失效！导航被锁！”
陈天豪一拳砸在控制台上。
他抬头望向陈岸，眼神由愤怒转为冷笑。
“好，很好。你以为你是英雄？你不过是个签字的工具。明天就会有新的陈天豪出现，新的漏洞，新的权力游戏。你能拦多久？”
“我不拦多久。”陈岸说，“我只拦这一次。”
他松开手指。
拦截网并未收回。
飞船猛然加速，直冲而来。
撞击瞬间，火光炸裂，照亮整片海岸。
冲击波掀翻防波堤上的石块，陈岸岿然不动，手中的声呐仪仍在震动。
火光中，飞船断裂成两截，缓缓沉入海底。
陈小满走到他身边，轻轻靠在他肩上。
“妈要是看见今天，该有多高兴。”
周大海走过去，拔出礁石上的鱼叉。叉尖已有些弯曲，他拿布慢慢擦拭干净。
远处，第一艘警察舰靠岸，舱门开启。
几名身穿制服的人走下舰艇，朝他们走来。
陈岸没有看他们。
他低头注视着手中的声呐仪。
屏幕显示：【量子缓存模块——访问记录异常】
最后一次远程读取时间：二十分钟前
Ip地址：未知
设备标识：三角螺旋推进器
他忽然想起岩壁上那行字：别相信缓存。
原来那不是警告他文件会被删除。
而是提醒他——有人比他更早看到了真相。
而那个人，此刻正走在警察队伍中，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