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的手始终按在声呐仪上。屏幕上的红点轻微一颤,随即消失。他没有松手,指尖用力,盯着屏幕三秒,猛然抬头望向海面。
风向变了。
“它要跑了。”他说。
周大海站在船头,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握着对讲机。他刚从防波堤回来,裤脚还在滴水,脸上残留着盐渍。听到这话,他立刻把对讲机递给旁人,快步走进驾驶舱。
“往哪跑?台风马上就要来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敢走。”陈岸调出气象图,手指划过屏幕,“他们知道我们会避台风,这时候最松懈。钱万三不傻,他知道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甩开我们。”
话音未落,对讲机里传来杂音,紧接着响起钱万三的声音:“陈老板,劝你收队吧。这天气,谁也扛不住。”
陈岸冷笑一声,按下通话键:“那你问问陈天豪,他的游艇能不能扛住。”
对方沉默两秒,信号中断。
周大海一掌拍在桌上:“他们真敢带着核原料冲进台风?疯了吗?”
“不是疯,”陈岸关掉旧的声呐界面,切换至新系统,“是算准了没人敢追。”
他清晨五点就在东经一百一十九度的暗流区完成签到。系统提示音响起:“今日签到成功,获得气象推演模块。”又补充道:“连续签到第三百零七天,解锁洋流热力图谱。”
此刻,两项功能已在主屏运行。
数据不断刷新,冷暖海水的交界清晰可见。陈岸放大画面,指向一处异常区域:“这里海水温度比周围低四度,且持续下沉。这不是自然现象,是人为造成的。”
周大海凑近细看:“谁会往海里倒冰?”
“洪叔。”陈岸拿起无线电,“老洪,启动所有冷库,我要让这片海自己生出一股寒流。”
那边传来两声咳嗽:“钥匙我都带好了。你说怎么放,我就怎么放。”
“全开。”陈岸说,“一块冰都不能留。”
十分钟后,港口方向传来机械运转的声响。洪叔带着工人打开全部冷库阀门,大量冰块滑入海中。冷气与暖水交汇,海面升腾起一片白雾。
“有用。”陈岸注视着洋流图,“密度变化已经开始影响船只稳定性。”
周大海笑了:“老头子拿冰箱当武器了。”
“还不止。”陈岸朝外喊了一声,“小满!”
陈小满蹲在甲板角落,正将荧光剂涂抹在算盘珠上。她抬起头:“哥,好了!”
“扔出去,按b7坐标投放。”
女孩提起袋子就跑。每颗珠子都系着微型浮标,投入水中后漂浮发光,夜里连成一片微光。
“渔船阵列听令。”陈岸接通广播,“保持环形队形,缓慢收拢,别让他们察觉。”
五十艘渔船在外围悄然移动,如同鱼群,缓缓合围。
走私船上,钱万三紧盯着雷达,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对劲。”他拿起计算器快速敲了几下,“这些渔船分布太规整,根本不像在避风。”
手下端来茶水,他挥手打翻:“他们在模仿台风漩涡!这是圈套!”
可已经晚了。
陈岸结合气象模型、冰流速度与风向,终于锁定目标航线。
“找到了。”他说,“他们想贴着台风边缘走,借风加速。”
“那就送他们一程。”周大海抄起鱼叉,“我带头。”
“不用。”陈岸按下广播键,放出一段录音。
赵秀兰母亲的遗言在风雨中响起,声音穿透海浪,传入敌船。
“……他逼我签假文件……赵有德也是被他毒死的……我不是病死的,是他们给我打了针……”
驾驶舱内,船员们面面相觑。有人松开了方向盘,目光投向陈天豪。
陈天豪坐在椅中,手指搭在金笔上,纹丝不动。
“关掉。”他开口。
无人回应。
“我说,关掉!”
副官急忙关闭外放,可那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荡。
钱万三冲进来:“船长,必须改道!渔船正在压缩路线,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陈天豪望着屏幕,外面的光点越来越多,排列成螺旋状,一圈圈收紧。
“你觉得他们是靠运气围住我们的?”他冷冷问。
“不是运气。”钱万三额头冒汗,“是那个系统……他早就布置好了。”
陈天豪闭目片刻,睁眼时看到桌角一张照片——那是他年轻时与港务局长的合影,背景是码头,远处停着一艘货轮。
正是那艘沉船。
他伸手,将照片轻轻推开。
“通知所有人。”他说,“准备强行穿越眼壁。”
命令下达,引擎全速运转。
陈岸立刻察觉航速变化:“来了。他们要拼命。”
“我们也该变阵了。”周大海站到船头,举起鱼叉,“兄弟们,跟上!”
渔船开始变换队形,由圆形转为螺旋推进,灯光连成旋转光带,远远望去,宛如一场人造风暴。
浪越来越高,风速突破四十节。
洪叔站在冷库门口,看着最后一块冰滑入海中。他摘下帽子擦了把脸,喘着气走到陈岸身边,将铜钥匙串递过去。
“以后这海,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陈岸没接:“您还得教我们怎么用这些钥匙。”
老人笑了笑,把钥匙塞进他手里,转身离去。
这时,洋流图突然剧烈跳动。
“寒流撞上暖锋了!”技术员惊呼,“对流加强,台风要变向!”
陈岸瞳孔一缩,迅速计算几组数据,猛地站起:“它要右转!正好覆盖他们的新航线!”
所有人屏息凝神。
屏幕上,台风中心的红漩涡缓缓右移,走私船的信号正直直冲向风暴核心。
“他们还没减速?”周大海难以置信。
“已经停不了了。”陈岸紧盯画面,“动力过载,方向失控。他们真以为能穿过去,结果被我们这点动作引来了更大的麻烦。”
“报应。”周大海啐了一口,“偷东西的,早晚被天收。”
对讲机突然响起:“弃船!所有人弃船!重复,立即弃船!”
是钱万三。
他瘫在控制台前,算盘被打翻,一颗珠子弹起划破眉毛。血顺着脸颊流下,他却浑然不觉。
陈岸望着信号点缓缓下沉,最终消失在风暴乱流中。
“结束了。”他说。
周大海拄着鱼叉立于甲板,望着那片海域,低声呢喃:“老陈头,看见了吗。”
陈小满蹲在舱口,数着手中的荧光珠,发现少了一颗。她没说话,悄悄塞进哥哥口袋。
陈岸低头收拾设备,将存储作战数据的U盘放进防水袋。抬头时,望见远处海面上,陈天豪的游艇静静停泊,像一只不肯离去的鸟。
对讲机响了。
“岸哥,他们发消息来了。”是周大海的侄子,“说……还想谈。”
陈岸捏紧U盘,目光扫过依旧咆哮的海面。
“告诉他们。”他说,“现在不是谈判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