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站在防波堤上,海风裹挟着咸腥味吹来。他手中握着声呐仪,屏幕上的信号稳定地指向远处那艘游艇。船上的灯光忽明忽暗,仿佛在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哥。”陈小满靠在他身旁蹲下,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他们动了。”
陈岸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头。他知道那艘船不会真正离开。赵有德已经死了,账本也找到了,钱万三和马明远的秘密录音也都录了下来。这个时候,幕后之人一定会现身查看结果。
就像猫要确认老鼠是否断气。
游艇缓缓调转方向,探照灯扫过防波堤,光束最终停在陈岸身上。几秒后,扩音器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岸,你赢了。”
是陈天豪。
“我不需要你认输。”陈岸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我要你出来。”
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笑。“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体面地死,或者不体面地被抓。”
陈岸冷笑:“你说的体面,就是把人钉在墙上,再留一支笔?”
游艇的灯光微微晃动。
“赵有德该死。”陈天豪语气平静,“他贪财又胆小。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
“那你呢?”陈岸向前一步,“三十年前逼人篡改账本,毒死渔队长;现在又用同样的手段毁掉整个村子。你也觉得自己能全身而退?”
“时代不一样了。”陈天豪说,“只要我没被抓,一切都能解释。舆论、法律、证据……这些都可以操控。你明白吗?真正的权力不是杀人,而是让人替你顶罪。”
陈岸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眼声呐仪,信号依旧稳定,U盘还未插入。他在等。
陈小满躲在一块岩石后,双手紧抱算盘,耳朵上戴着防水耳机,专注听着水下的动静。忽然,她抬头低声道:“水下有人!很快就要到了!”
话音未落,海面猛地炸开一道水花。
一人从水中跃出,浑身湿透,嘴里咬着一只黑色袋子。落地后立刻冲向陈岸,将袋子递给他。
是周大海的侄子。
陈岸接过袋子,取出U盘,插入声呐仪。设备轻响一声,屏幕上浮现一行字:【数据载入中】。
“你们想演戏?”陈天豪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就看看这场戏能演到哪。”
下一瞬,海面上浮现出画面。
全息投影启动了。
影像是一间老旧办公室,日历显示着1983年。年轻的陈天豪西装笔挺,在桌前签字。赵有德站在一旁,脸色苍白。
“只要你配合,你女儿就能上学。”陈天豪说着,拿出一支笔,“签了这个,孩子明天就能进市重点。”
赵有德颤抖着手接过笔。
镜头一转,另一段画面出现——陈天豪递给赵有德一瓶药:“喝下去,就说你是心脏病发作。不然,你女儿活不过三天。”
画面定格在陈天豪脸上,嘴角微微上扬。
防波堤上一片寂静。
接着,录音响起。
是赵秀兰母亲的声音:“……他逼我改账本,说只要配合,就让我女儿上学……我说不行,他就把我关进冷库……我知道我会死,但我不能骗国家的钱……”
声音随风飘荡,一句一句,如同海浪拍打着礁石。
陈岸抬起头,望向游艇。
“你没有资格谈体面。”他说,“三十个渔民因你翻船丧命,赵秀兰的母亲被你逼死,赵有德被你利用到最后。你现在还站在这里,跟我说体面?”
游艇的灯光剧烈晃动。
“你以为这些东西就能定我的罪?”陈天豪的声音变了,“证据可以伪造,视频可以剪辑,录音谁都能录一段!你拿不出原件,法院不会信!”
“我不需要你现在认罪。”陈岸举起手中的文件,“这是海警的协查令,编号0724,签发时间是今晚八点十七分。从现在起,你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下。”
话音刚落,声呐仪已接入海上监控系统,实时画面被同步传输出去。
海面依旧漆黑。
几秒后,两侧亮起红蓝警灯。
执法艇疾驰而来,速度极快。拦截网早已布设完毕,像一张巨网,静静等待猎物入笼。
“你早就安排好了?”陈天豪的声音透出一丝慌乱。
“从你第一次来村里收鱼就开始了。”陈岸收起设备,“你忘了,我每天早上都在海边打卡。天气、水流、信号……这些我都记下来。一点一点累积,最后就成了你的破绽。”
游艇突然加速,直冲防波堤撞来。
“他要撞上来了!”陈小满惊呼。
陈岸一把拽她后退,同时按下声呐仪的警报键。系统立即把画面发送至指挥中心,并标注危险等级。
执法艇迅速逼近,探照灯锁定驾驶舱。一艘快艇从侧翼冲出,卡住航道。
撞击并未发生。
游艇被迫停下,被两艘执法艇夹击,动弹不得。
陈岸站在高处,望着那艘曾不可一世的船被困于灯影之间。他对周大海的侄子说:“去把设备拿好,别让海水泡坏了。”
年轻人点头,抱着声呐仪朝岩石后撤离。
陈小满没动。她仍在听耳机里的声音。“哥,还有一个频率没断。”她说,“藏得很深,很弱,但一直在发。”
陈岸立刻明白:“备用频道。”
他重新打开U盘数据,调出信号分析界面。果然,主频关闭后,仍有一条隐藏通道在持续向外传输加密信息。
目标不是执法队,也不是媒体。
而是境外的一个服务器。
“他还想传东西出去。”陈岸眯起眼睛,“就算被抓,也要把账本备份送走。”
“要不要切断?”陈小满问。
“不用。”陈岸摇头,“让他发。我们顺着信号追踪,找到接收者。这次,要把整条线彻底挖出来。”
他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指挥部,我是陈岸。目标已封锁,主犯未逃脱。请求继续监控,暂不登船。”
对讲机传来回应:“同意监控,注意安全。台风预警已发布,所有人准备撤离。”
“收到。”陈岸放下对讲机。
陈小满抬头看他:“真要等到台风来?”
“台风会帮我们。”他说,“风浪越大,他们越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指着声呐仪,“水流一变,信号就不稳。那个隐藏频道会暴露更多数据。”
远处,游艇舱内人影走动。陈天豪出现在窗边,遥望防波堤。
两人隔着海面对视。
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陈小满忽然低声说:“他好像在笑。”
陈岸没有回答。他只是将声呐仪抱得更紧,手指划过屏幕,刷新信号强度。
这时,设备轻轻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来了。
是一个压缩包,来自U盘中尚未读取的数据。
文件名只有一个数字:。
陈岸点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