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仍在呼啸，海上的风浪愈发汹涌。
陈岸趴在码头边缘，手中紧握声呐仪。屏幕闪烁两下，信号突然中断。他低头检查防水袋，里面的合同安然无恙，没有进水。
“不能等警察了。”他说。
周大海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倚着水泥沿喘息：“那艘游艇根本没靠岸，刚才的枪手只是来拖延时间。”
陈岸点头。他清楚马明远不会傻到原地等捕，那种人必定趁乱脱身。
他将声呐仪重新沉入海中。
就在此时，设备发出提示音：“今日签到成功，获得深海信号增幅器。”
屏幕上的杂波瞬间清晰起来。西北方向浮现出几个移动的光点，速度稳定，未开启任何识别信号。
“是走私船。”陈岸紧盯屏幕，“它正驶向台风眼。”
“茉莉”台风正在逼近，气象台已发布红色预警。所有渔船都被要求返港避风，唯独这艘船逆流而上，专挑风暴中心最平静的区域前行。
“他们是想用台风屏蔽雷达。”周大海咬牙道，“这种天气，巡逻艇根本不敢出海。”
“所以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陈岸打开洋流模型，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模型尚未完善，缺少三组关键数据，但他已无暇等待。
他输入最近七天的潮位变化，结合昨晚测得的海底温度，强行启动程序。
第一次运行失败，设备自动重启。
第二次卡死。
第三次，屏幕上终于绘出一条航线——绕过外海暗礁，终点指向西北三海里处的静风区。
“就是这里。”陈岸指着画面，“台风眼只有两个小时可进入，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靠岸卸货。”
周大海望着翻滚的巨浪：“可我们怎么追？你那条小船撑不住这样的风浪。”
“不用靠得太近。”陈岸拿起对讲机，“只要确认是否有人质，把位置传出去就够了。”
两人携带设备登上陈岸的渔船。发动机响了两声才勉强启动，船身剧烈晃动。陈小满蹲在舱门口，怀里抱着她的算盘，湿发贴在脸上。
“你怎么还在这儿？”陈岸皱眉。
“你不让我走。”她抬头看他，“而且我算过了，今天涨潮比预报早十七分钟，水流偏西。如果他们走老路线，会被卷进南沟。”
陈岸一怔。他没有多言，只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随即走进驾驶舱。
船刚驶出不久，大雨倾盆而下。
海面翻腾着白沫，巨浪接连拍打船身。声呐仪勉强维持信号，走私船的光点仍在移动，速度未变。
“他们不怕翻船？”周大海抓着栏杆向前张望。
“怕也没用。”陈岸盯着屏幕，“钱拿不到，他们就得死。背后的人从不留活口。”
话音未落，声呐突然接收到一段高频滴答声。
陈岸猛然抬头：“是定时装置！”
他立刻举起望远镜望向远处黑影。船的主桅上绑着一个人，腰间鼓起一团。
“那是……周强？”周大海声音颤抖。
正是他失踪三天的侄子。原本说去打工，实则是被劫持上了船。
引信已被点燃，火光顺着导线缓缓爬向炸药包。
“小满！”陈岸大吼，“拿算盘！”
陈小满站起身，一手扶门稳住身体，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算盘。雨水砸在珠子上，发出清脆声响。
她眯眼瞄准，手腕一抖。
一颗算盘珠激射而出，击中引信连接处，火星瞬间熄灭。
“断了！”她喊。
但五秒后，火光再度亮起。
第二段引信被远程激活。
“还有备用！”陈岸冲到船头，“再打一次！”
风势猛烈，船身剧烈摇晃。陈小满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再次弹射。
第一颗偏了，撞在桅杆上。
第二颗擦边而过，未能切断。
第三颗——
“啪！”
正中目标，火光彻底消失。
周大海几乎跳起来，被陈岸一把拽住。
“别高兴。”他凝视屏幕，“他们知道我们在盯梢。”
果然，走私船突然加速，并释放干扰信号。声呐画面顿时化作一片雪花。
“得靠得更近。”陈岸取出防滑靴，拆下绑带，将声呐仪牢牢固定在舱壁内侧，“万一落水，至少设备还能漂浮。”
“你要干什么？”周大海问。
“上船。”陈岸解开救生绳，“我们必须拿到船上有人的证据，否则没人相信这是绑架案。”
“你疯了！现在跳海等于送死！”
“那就别跳错时机。”他看向陈小满，“你留在这里守设备，等我们信号再靠近。”
说完，他拉着周大海走向船尾。
雨势越加猛烈，巨浪几乎淹没甲板。借着闪电的光芒，他们看到走私船放下橡皮艇，几人正搬运箱子。
就是现在。
陈岸甩开救生绳，一脚踏上栏杆，拉着周大海纵身跃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瞬间灌入口鼻。浪涛将他狠狠下压，他拼命蹬腿，终于浮出水面。周大海在他左侧，呛了水，但尚能支撑。
两人游出不到五十米，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回头一看，陈小满也跳了下来，手中紧紧抱着算盘，正奋力划水追赶。
“谁让你来的！”陈岸怒吼。
“你们忘了我是赶海长大的！”她咳出一口水，“我不比你们慢！”
三人汇合，借着风浪间隙向走私船靠近。船体太高，无法攀爬，只能抓住锚链向上攀援。
刚爬至一半，船舱内传来马明远的声音：
“引爆吧，反正他们也活不了。”
下一秒，主桅下的炸药包闪出红光。
“不好！”陈岸大喊，“松手！全都松手！”
三人同时松开锚链，坠回海中。
轰——
渔船炸裂。火焰冲天，碎片四散，烧红的铁片落入海中，发出嘶嘶声响。冲击波掀起巨浪，将他们掀飞十余米。
陈岸在水下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感觉划动。他摸到一块木板，紧紧抓住，浮出水面换气。
周大海在不远处浮起，肩部流血，但尚能活动。
他转头寻找妹妹。
“小满！小满！”
右侧传来咳嗽声。陈小满趴在半截断板上，算盘只剩半边，珠子散失大半，但她仍牢牢攥着。
“我在……”她吐出一口海水，“我没松手。”
陈岸游过去，将她拉到身边。两人依附木板，喘息不止。
火光照耀海面，宛如一片血镜。走私船未作停留，反而加速驶向台风眼深处。
“他们走了。”周大海抹了把脸，“但我们亲眼看见了，是马明远下的命令。”
陈岸检查防水袋。合同仍在，数据完整。
他抬头望天。乌云旋转，中央有一圈诡异的宁静。
“他们会以为我们死了。”他说。
“那我们就让他们这么以为。”陈小满将剩下的算盘珠收进衣兜，声音轻却坚定，“等退潮的时候，我去滩涂找线索。”
陈岸没有回应。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爆炸总会留下痕迹。弹壳、铁片、烧焦的纸屑……只要还在海边，就一定能找到。
他望向远处的黑船。
风仍在刮，雨仍在下。
他紧握防水袋，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