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弟子的手还在发抖，云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那指尖冰凉，脉搏跳得极快。她盯着对方眼睛，声音压得很低：“你看见什么？”
“王师兄……他在祭坛边上，被两个黑袍人架着，脸朝这边……可又好像不是他……”女弟子嘴唇泛白，话没说完就被云裳打断。
“闭眼。”
女弟子一愣，还是照做了。
云裳抽出一张符纸贴在她额上，灵力注入。符纸燃起一道青光，映出她识海中残留的影像——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青铜柱旁，面容确实是王沐阳，但身形虚浮，动作僵硬，像被线扯动的木偶。
她收回手，符纸化为灰烬飘落。
“是幻气。”云裳说，“山谷里有东西在干扰神识，别信眼前看到的。”
她环视其余队员，目光扫过每张脸：“我们来这的目的只有一个——毁掉祭坛。不管里面是谁，都不能让仪式完成。”
钟声又响了一次，比之前更沉。
远处山谷内，黑袍人已列成三排，抬着三具绑满符绳的俘虏走向中央高台。青铜柱底部的暗红液体开始翻涌，泛起气泡，一股闷热的气息从谷底升腾而起。
云裳拔剑出鞘半寸，寒光一闪即收。
“按原计划行动。”
她打出一道手印，掌心凝聚的灵光飞向空中，炸成三点星芒。那是给白璃的信号。
几乎同时，对面山脊上方，九团火球自高处猛然坠落。狐火雷撞入血色光幕的瞬间爆开，赤焰如网铺下，将祭坛外围的阵法撕开一道缺口。火光中夹杂着尖锐音波，像是女子低吟，又似群鸦嘶鸣，守卫们脚步一乱，有人抱头蹲下，有人直接跪倒在地。
“走！”云裳低喝一声，率先冲出掩体。
六名弟子紧随其后，贴着岩壁疾行。他们绕过正门，从东侧碎石坡切入谷口。地面黑石被炸裂几处，焦痕蔓延，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布料味和一丝腥甜。
一名守卫反应极快，挥手打出一道黑符。符纸在空中展开，化作三道黑影扑向队伍前方。云裳剑锋一转，剑气横扫，将黑影斩成两截。断裂处没有血，只喷出灰雾，落地后迅速消散。
“不是活人。”她低声说，“是傀儡。”
队伍继续推进。距离祭坛还有五十步时，地面突然震动。那些被斩碎的黑影残骸竟开始蠕动，与地上的血迹融合，重新凝成人形。不止如此，祭坛周围原本立着的石碑也裂开缝隙，从中爬出披着破袍的躯体，眼窝空洞，嘴角咧到耳根。
“九阴锁魂阵。”云裳眼神一冷，“他们用死人当屏障。”
她不再犹豫，剑交右手，左手结印于胸前。灵力自丹田涌出，经脉如江河奔流。剑身嗡鸣，紫光暴涨。
“破煞十三式，第一斩！”
剑气如虹劈下，直贯前方五具尸傀。它们刚聚成形，就被这一击劈成两半，残肢飞溅，落地后再无动静。
“跟上，别停！”她喝道。
两名弟子从腰间取出短弩，箭头涂着银粉。他们瞄准尚未完全成型的尸傀连射三轮，银粉沾上尸体后迅速腐蚀，发出滋滋声响，阻止其再生。
剩下的人护住两侧，防备黑袍人反扑。
此时，祭坛中央的三名长老已将俘虏绑上青铜柱。铁链缠绕四肢，符文刻进皮肉。其中一人尚有气息，挣扎着抬头，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救……我……”
云裳脚步一顿。
那人睁着眼，瞳孔涣散，脸上全是血污。但她认出来了——是紫霄宫失踪的外门执事，半月前巡查边境时失联。
她咬牙，加快速度。
三十步、二十步……祭坛边缘的血光仍在闪烁，但已被狐火雷炸出的裂痕削弱大半。只要再进一步，就能冲上高台。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那人落地无声，宽大的黑袍卷起一阵风。他站在祭坛台阶前，双手垂在身侧，兜帽遮住面容。
云裳停下脚步。
对方缓缓抬起手，摘下兜帽。
露出的额头刻着一道裂痕般的图腾，从眉心直劈至发际，颜色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那纹路隐隐发光，与青铜柱底部的液体共鸣。
“你们不该来。”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命运节点已启，系统之门将开。今日，九幽归途重见天日。”
云裳握紧剑柄：“你是谁？”
“我是引路人。”他张开双臂，身后八名黑袍人迅速站位，围成一圈。地面符文逐一亮起，连接成环，将祭坛彻底笼罩。
“以血引路，借系统之门，开九幽归途！”他高声念道。
刹那间，青铜柱剧烈震颤。柱身浮现密密麻麻的符文，与地下阵法呼应。那些被绑在柱上的俘虏身体猛地绷直，七窍开始渗血。精气化作红丝，被吸入柱体深处。
云裳脸色骤变。
“他们在抽取活人精魄！快阻止他！”
她提剑猛冲，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挡住。那层血色光幕再次升起，比之前更厚。她一剑劈下，只在表面划出裂痕，未能击穿。
身后弟子接连赶到，合力攻击同一位置。剑气、符雷、灵箭齐发，终于在光幕上炸开一个小洞。
一名弟子趁机跃起，试图穿过缺口。
可他人还没落地，祭坛周围的尸体突然全部抬头，齐刷刷转向他。下一瞬，数十具尸傀同时跃起，将他扑倒在地。惨叫声只持续了两息，便戛然而止。
云裳眼睁睁看着那人被拖入尸群，再无动静。
她胸口起伏，呼吸沉重。
这时，白璃的身影从山脊跃下，落在祭坛东侧。她手中握着一柄火焰长鞭，抽向最近的黑袍守卫。那人躲闪不及，被鞭尾扫中肩膀，整条手臂瞬间碳化脱落。
“我切断了后山的增援路线。”她落地后迅速靠近云裳，“但他们早有准备，埋了十二具阴尸在地下，随时能复活。”
云裳点头：“主事者就在前面，额头有裂痕图腾。他说要开启系统之门。”
白璃眼神一凛：“系统？哪个系统？”
“不知道。”云裳盯着祭坛，“但他提到‘命运节点’，和王沐阳之前说过的词一样。”
白璃沉默一瞬，随即冷笑：“那就更不能让他得逞。”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出手。
云裳剑走中路，强攻光幕缺口；白璃绕至侧翼，狐火凝成三枚飞镖，射向主持仪式的黑袍首领背后。
首领察觉危险，猛然转身。他单手掐诀，地面裂开，三具新尸破土而出，替他挡下飞镖。同时，他另一只手拍向地面，整个祭坛开始旋转。青铜柱上升起一道血柱，直冲天际。
天空随之变色。乌云汇聚，中心出现一个漩涡状的空洞。洞中隐约有光落下，照在柱顶。
“门要开了。”首领仰头大笑，“等了百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云裳一剑劈开逼近的尸傀，厉声道：“你说的系统，是不是和王沐阳有关？”
首领低头看她，嘴角扬起：“你们以为他是天选之人？可笑。他不过是我们计划中的一枚棋子。鸿蒙神墟系统……本就是我们放出去的钥匙。”
白璃瞳孔一缩：“你胡说！”
“真也好，假也罢。”首领抬起手，指向天空漩涡，“等门开启，你们自会明白。”
云裳不再多言，回头看向仅剩的四名弟子：“守住缺口，别让其他人靠近祭坛！”
她与白璃同时跃起，一左一右夹击首领。
剑光与狐火交织，逼得对方连连后退。可就在她们即将逼近时，首领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额头上那道裂痕上。
图腾骤然亮起，红光如网扩散。
四周所有尸体同时站起，不只是祭坛内的，就连山谷外的荒野上，也有黑影缓缓爬出地面。
“九阴血祭，万魂归位！”首领嘶吼。
祭坛震动加剧，青铜柱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柱顶裂开一道缝，一团漆黑如墨的雾气正从内部缓缓溢出。
云裳一剑斩断扑来的尸傀，急声问白璃：“能不能炸毁这柱子？”
白璃摇头：“不行，它连着地脉，强行破坏会引发反噬，整个山谷都会塌。”
“那就只能抓他。”云裳目光锁定首领，“活口必须留下。”
白璃点头，手中火焰再度暴涨。
两人再次扑上。
首领挥袖打出三道血刃，被云裳侧身避开。她顺势贴近，剑锋直指对方咽喉。千钧一发之际，首领却笑了。
他举起左手，掌心赫然躺着一枚破碎的玉牌。
“你以为你们赢了？”他轻声道，“可你们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