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功……
“谁？”
苍老却锐利的声音从堂屋正中传来，青林僵硬地转头，心脏骤然缩成一团。
案几后坐着的老者身着靛蓝襕衫，银发用木簪束起，指节分明的手正捏着一枚龟甲，龟甲裂纹在烛火下泛着暗金色的光。
那双眼眸像浸了千年寒潭水，扫过青林时，竟让他背后的纳米温控服都泛起一阵凉意。
是袁天罡。
青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堂屋的竹帘就被轻轻掀开。
一对衣着华贵的夫妇抱着襁褓走进来，妇人脸上带着几分忐忑，男人则微微躬身，声音恭敬：“袁先生，犬女尚在襁褓，不知您说的‘异相’，可否再细观一二？”
襁褓里传来细微的啼哭，青林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记得这个场景，在第一次穿越时，他就是躲在门外的槐树后，听见袁天罡对武士彟夫妇说“若为女子，当为天下主”。
可那次他只是个无法干涉的幽灵，而这次，他竟站在了堂屋中央，成了这场历史对话的“不速之客”。
袁天罡没有理会青林，目光落在襁褓上，指尖悬在婴儿头顶三寸处，忽然皱起眉头。
他放下龟甲，重新拿起三枚铜钱掷在案几上，铜钱转动的轨迹却有些诡异——本该停在“离”位的铜钱，竟贴着案几边缘滑向青林的方向，最终稳稳落在他的鞋边。
“先生，这……”武士彟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安。
袁天罡抬头看向青林，眼神里多了些青林从未见过的探究：“足下身上，有不属于此世的‘气’。”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青林面前，苍老的手指几乎要碰到青林的衣领，“是天外来客？还是……时间的旅人？”
青林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来自2077年，隶属“星轨研究所”，研究的是“历史锚点稳定性”。
第一次穿越是实验事故，第二次是主动回溯，目的是验证“历史是否可修改”，而这次，显然是研究所的“星轨系统”又出了故障——他的量子锚点本应定位在武则天入宫那年，却误打误撞回到了这个关键节点。
“我……”青林刚想开口，口袋里的量子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
他下意识地按住口袋，却没想到这个动作让袁天罡的眼神更冷了。
“那是什么？”袁天罡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藏着凶器？”
“不是！”青林急忙掏出通讯器，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银色方块，表面还亮着微弱的蓝光。在烛火下，通讯器的金属外壳反射出的光芒，让武士彟夫妇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光滑的“金属”。
袁天罡盯着通讯器，忽然笑了：“有趣。这东西里，也藏着‘星象’。”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通讯器的屏幕上，屏幕竟突然亮起，显示出研究所的紧急通讯界面：“警告！星轨锚点偏移，检测到历史变量异常，建议立即撤离！”
青林的心沉了下去。
历史变量异常，指的就是他被袁天罡发现了。
按照研究所的规则，一旦被历史人物察觉身份，必须立刻撤离，否则可能引发“时间悖论”。
可就在他按下撤离按钮的瞬间，袁天罡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老者的力气大得惊人，青林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某种奇特的震颤，像电流一样顺着他的手臂蔓延。
“别急着走。”袁天罡的目光重新落回襁褓，婴儿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啼哭，正睁着眼睛看他，“你知道她的未来，对不对？”
青林的身体僵住了。他不能回答。根据“时间干涉守则”，向历史人物透露未来，是最高级别的禁忌。
可袁天罡的眼神太有穿透力了，仿佛能看穿他脑子里所有的想法。
“你第一次来的时候，躲在槐树下。”袁天罡突然说，“第二次，你在洛阳城的酒肆里，看我给李淳风写信。”
青林猛地抬头，满脸震惊。他前两次穿越都做了严格的“隐身处理”，理论上不可能被任何人发现。袁天罡怎么会知道？
“我能看见‘气’的轨迹。”袁天罡松开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寻常人的气是直线，而你的气，是绕着时间转的。就像……被人掰弯的星轨。”他拿起案几上的龟甲，递给青林，“你看这裂纹，第一次是‘乾为天’，第二次是‘天风姤’，这次，却是‘天地否’。”
青林接过龟甲，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研究所里的量子模拟图。
“天地否”，象征着阴阳不交，万物不通。难道他的三次穿越，已经改变了历史的基础轨迹？
“先生，您在说什么？”武士彟夫妇听得云里雾里，妇人抱着襁褓，眼神里的不安越来越重，“犬女的未来，到底……”
袁天罡转头看向襁褓，眼神复杂。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此女若为男子，可保三代富贵；若为女子……”他顿了顿，看了青林一眼，“当为天下主，但过程会比‘原本’更曲折。”
青林的心脏猛地一跳。“原本”？袁天罡难道也知道原本的历史轨迹？
“你身上的‘星轨’乱了，她的也会乱。”袁天罡走到通讯器旁，用手指轻轻敲击屏幕，屏幕上的警告界面竟变成了星图——不是2077年的天文星图，而是唐代的“步天歌”星图，只是图上的紫微垣位置，多了一道红色的裂痕。“看到了吗？紫微垣是帝王星所在，原本她的星轨是直的，现在却绕了个弯。”
青林突然明白过来。袁天罡不是普通的相士，他可能也是一个“时间感知者”，或者说，他能看见时间的轨迹。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能发现自己的前两次穿越，也能察觉历史的变化。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青林问道。
“因为你能修‘星轨’。”袁天罡看着他，“你身上的东西，能连接不同的时间。”他指了指通讯器，“刚才那上面的‘警告’，我看懂了几个字——‘锚点’、‘撤离’、‘悖论’。你是来修锚点的，对不对？”
青林愣住了。袁天罡竟然能看懂未来的文字？这超出了所有的科学理论。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星图开始闪烁，红色裂痕越来越大。
“警告！时间悖论即将发生！检测到多重时间线重叠！建议立即销毁量子锚点！”
销毁量子锚点？那意味着他将永远留在这个时代，无法回到2077年。
青林的手心冒出冷汗，他看着袁天罡，又看了看襁褓里的武则天——那个未来的女皇帝，此刻还只是个懵懂的婴儿。
“你在犹豫。”袁天罡说，“你想回去，又想修星轨。”他拿起一枚铜钱，放在青林的手心，“我给你算一卦。铜钱落地，正面朝上，你就回去，任由星轨乱下去；反面朝上，你就留下，修星轨。”
青林握紧了铜钱，手心的温度让铜钱变得温热。
他想起研究所里的导师说过的话：“历史不是一条直线，而是无数条支流。我们的任务不是阻止支流出现，而是保证主流不偏离。”
可现在，主流已经开始偏离了。
如果他回去，武则天的未来会变得更曲折，甚至可能无法成为女皇帝，那后续的历史都会改变——唐代的繁荣、宋代的文化、甚至现代社会的形成，都可能不复存在。
如果他留下，他将永远离开自己的时代，再也见不到父母、朋友，再也回不到那个有量子计算机、星际航行的2077年。
青林深吸一口气，将铜钱抛向空中。铜钱在烛火下旋转，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最终落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反面。
袁天罡点了点头，像是早有预料。他拿起案几上的笔墨，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递给青林：“要修星轨，需去三个地方——龙门石窟的卢舍那大佛、乾陵的无字碑、还有……你第一次躲着的那棵槐树。”
青林接过纸，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竟和他在博物馆里见过的袁天罡真迹一模一样。他刚想道谢，通讯器的警报声突然停止了，屏幕上的星图恢复了正常，只是紫微垣的位置，多了一个小小的银色光点——那是他的量子锚点，竟然和唐代的星轨融合了。
“你的锚点，现在和她的星轨连在一起了。”袁天罡说，“你再也回不去了，但你能看着她的未来，保证历史的主流不偏。”
青林看着屏幕上的银色光点，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了2077年的实验室，想起了导师的笑容，想起了父母的唠叨。
但他也想起了第一次穿越时，看到武则天在感业寺里读《金刚经》的样子，想起了第二次穿越时，看到她在朝堂上和长孙无忌辩论的样子。
那些都是历史的一部分，是不能被轻易改变的。
“我知道了。”青林收起通讯器，对袁天罡点了点头，“我会去那三个地方。”
袁天罡笑了，这是青林第一次看到他笑。老者的笑容里带着释然，也带着几分期待：“好。等你修完星轨，我们可以再聊聊‘天外来客’的故事。我对你们那个能‘飞’的时代，很感兴趣。”
武士彟夫妇终于忍不住开口：“先生，您和这位……壮士的话，我们还是没听懂。但犬女的未来，真的会……”
“会的。”袁天罡打断他们，眼神坚定，“她会成为天下之主，只是路上会多些坎坷。但没关系，有人会帮她铺平道路。”他看了青林一眼，“对吧？”
青林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襁褓里的武则天。婴儿正睁着眼睛看他，眼神清澈，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
那一刻，青林突然觉得，留在这个时代，或许不是一件坏事。他可以亲眼见证历史的发生，可以亲手守护历史的轨迹，这比在实验室里看量子模拟图，要真实得多。
堂屋外的鸡叫了一声，天快亮了。青林知道，他的新旅程开始了。
他要去龙门石窟，去乾陵，去那棵槐树，修正好被他打乱的星轨。
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但他知道，他的命运，已经和这个时代，和这个未来的女皇帝，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袁天罡看着青林的背影，拿起案几上的龟甲，轻轻抚摸着上面的裂纹。
他抬头看向窗外的星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星轨乱了，总能修好的。就像时间，总能找到它该走的路。”
襁褓里的武则天突然笑了，小手挥舞着，像是在和青林告别，也像是在迎接她那注定曲折却又辉煌的未来。
烛火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构成了一幅跨越千年的奇特画面——一个来自未来的穿越家，一个能感知时间的相士，一个未来的女皇帝，在这个清晨，共同开启了一段新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