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佳威的意识像是被塞进了一台老式洗衣机，滚来滚去，晕得他连自己姓啥都要想三秒。
他只记得朵朵那张小脸贴过来，眼睛红得像刚啃完一斤红辣椒，嘴里还在喊“爹爹别死”，然后一股暖流从胸口灌进来，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冒烟。
“咳……”他猛地呛出一口浊气，眼皮颤了颤，总算睁开了。
眼前是灰蒙蒙的天，风卷着沙粒抽在脸上，不疼，但麻得慌。
他发现自己斜躺在一块凹进去的岩石窝里，上衣被撕开了，胸口贴着一双温热的手掌，正泛着淡淡的蓝光。
“你再喘粗点，我怕你把肺给咳出来。”
莉娅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没抬头，手指却稳稳压着他心口，“别乱动，魔力回路在重组，你现在就是个行走的玻璃杯，轻轻一碰就得碎。”
他喉咙干得像沙漠，嗓音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你这……是光系魔法？”
“不然呢？”她终于抬眼，眼镜没了，发丝被风吹得贴在额角，眼神比平时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像是急，又像是憋着火，“你以为我天天记笔记是为了写论文？要不是朵朵把你按住，你早就魔力逆流把自己炸成烟花了。”
他扯了下嘴角，想笑，结果牵动肋下一阵抽痛，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别笑。”她指尖滑到他左肋下方，停在一道深紫色的淤痕上，语气忽然沉了，“这是第三次透支了吧？”
他没吭声。
“回答我。”她盯着他，声音不高，但带着不容躲的劲儿。
“嗯。”他闭了闭眼，“上次救卡莎部落孩子，前次挡莫德里奇的暗影爆破……这次，是箭雨。”
莉娅的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气的：“你知道钻石阶以下的空间折叠，对身体有多狠吗？这不是充手机，充满了就能用，你这是拿命在续费！再有一次——”
她顿了顿，咬字像在切菜，“你的魔力中枢就废了。以后别说施法，走路都可能打摆子。”
周佳威听着，忽然笑了下：“那我以后改行当风系魔术师，专门给人吹风扇。”
“你能不能正经点！”她猛地抬手，掌心蓝光暴涨，顺着他的经络游走一圈，他整个人绷直了，牙关咬得咯咯响，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忍着。”她声音低下去，“修复过程本来就疼，你以为疗愈是吃糖？”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颤巍巍地覆上她还贴在自己胸口的手背。
她的皮肤有点凉，指尖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和他记忆里那些温柔细腻的手不一样，但这双手现在正一点点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谢谢。”他说。
莉娅愣了下，没抽手，也没回应，只是耳尖悄悄红了半寸。
朵朵蹲在旁边，两条小辫子被风吹得乱晃，手里攥着个水壶，一看就是从空间戒指里掏出来的。
她瞪着莉娅：“老师，你轻点啊！我爹爹可是我家唯一的壮劳力，还得给我修玩具、背书包、买辣条呢！”
“你爹要是再逞强，以后你只能找别人背书包了。”莉娅冷冷回了一句，手上的光却柔和了些。
周佳威喘了口气，勉强撑起一点身子：“不至于……我还能站。”
“你敢！”朵朵一个箭步扑上来，小手直接按在他胸口，“你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空间封印了！关进戒指里，天天放《孤勇者》循环播放！”
“你威胁你亲爹？”他哑着嗓子笑。
“亲爹才好下手！”她理直气壮，“苏婉妈妈说了，爱你的人才会管你死活！”
莉娅听着，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她说得没错。”
周佳威笑了笑，没接话，只是望着天空。
灰云压得很低，风里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远处隐约传来战鼓声，节奏缓慢，却像锤子一下下砸在人心上。
突然——
“呜——呜——呜——呜——！”
低沉浑厚的号角声从山谷深处炸响，三长一短，震得地面都在抖。
朵朵腾地跳起来，小脸涨红：“谁啊！扰民！不知道有人在疗伤吗！”
她叉腰冲远处大骂，“再吹我把你号角塞进你耳朵里！”
莉娅迅速收回手，蓝光消散，她一把抓过口袋里的水晶光屏，手指飞快记录：“魔力回路修复度67%，神经传导恢复中，禁止使用钻石级以下空间折叠——记下了。”
周佳威靠在岩石上，呼吸还是虚的，但眼神已经变了。
刚才的疲惫像被风吹走的灰，只剩下冷硬的锐利。
“帮我记个事。”他低声说。
“说。”
“下次疗愈，能不能加个自动续费提醒？省得我总忘。”
莉娅翻了个白眼：“等你能活到下次再说。”
他笑了笑，抬手想撑地坐直，结果胳膊一软，差点栽回去。
莉娅眼疾手快扶住他肩膀，两人距离瞬间拉近，鼻尖几乎要碰到。
“别逞强。”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你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
“我知道。”他看着她，忽然说，“但我不能躺下。”
朵朵一听，立马扑过来抱住他脖子：“不行！你必须躺！躺平才是当代青年的终极修养！”
“可敌人不讲修养。”他抬手指了指远处山谷，“那声号角，是集结信号。他们没退，我们也不能松。”
莉娅沉默了几秒，忽然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银色吊坠，按在他心口：“这是我改良过的光系增幅器，能帮你稳定魔力流动。别想着施法，至少……先保住命。”
他低头看了眼那吊坠，又看她：“你给自己留了多少魔力？”
“够用。”她避开他的视线，把吊坠扣好，“别啰嗦。”
他没再问，只是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尾。
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什么。
莉娅身体一僵，没躲，也没动。
朵朵在一旁看得直咂嘴：“啧啧啧，这氛围，比夏晴妈妈拍的偶像剧还甜。”
“你懂什么。”周佳威笑着摇头，慢慢靠回岩石，闭上眼，“我现在只想睡一觉。”
“那你睡。”莉娅站起身，把水晶光屏塞进兜里，“我守着。”
“你不累？”
“我没你那么不省心。”她回头瞪他一眼，“睡吧，有我在，没人能靠近你三米内。”
他嘴角扬了扬，没睁眼。
风沙掠过营地边缘，远处的号角声渐渐平息，但空气中那股紧绷的味儿，一点没散。
朵朵趴在他胸口，小声嘀咕：“爹爹，你要是敢在战场上睡着，我就把你梦里全换成数学作业。”
“好啊。”他含糊应了句，“那你记得，留一道选择题给我抄。”
莉娅站在一旁，望着这对父女，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
她抬手摸了摸还残留着他体温的指尖，低声说了句：
“你们……真是够折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