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王德标送来一份薄薄的报告,勾勒出一个比“天狼”更狡诈、更危险的对手:“暗河”。
林万骁反复咀嚼报告,思考如何应对。王德标打电话过来:“书记,有新情况,见面谈更好。”
林万骁直接了当答复:“下午三点,去省委我办公室。”
作为省委常委,林万骁是有常委办公室的。不过,他在西明市委办公的时间长,那边一般不过去。
下午三点,省委。
“德标,有什么新情况?”林万骁招呼王德标坐下后,直奔主题。
王德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随身携带的旧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插在随身携带的经过特殊处理的笔记本电脑上。屏幕亮起,显示的是一些模糊但勉强可辨的照片、通讯记录片段和资金流向草图。
“书记,这几天,我们的人冒险抵近,还有通过一些特殊技术手段,拿到了这些东西。”王德标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兴奋与紧张。
他点开一张照片。画面是在邻国某边境城镇的一家赌场门口,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的亚裔男子,正与一个穿着考究、看起来像国内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握手。背景里,能看到“暗河”之前监控中提到过的一个小头目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个戴墨镜的,绰号‘九爷’,是‘暗河’负责与云西方向‘业务’接洽的关键人物之一,心狠手辣,反侦察能力极强。”王德标指着那个花衬衫男子,然后又将光标移到那个“国内商人”脸上,“这个人,叫韩广发,是云西省‘广发国际贸易公司’的总经理。这家公司,就在上次给您的名单上,排在第二位。”
林万骁眼神一凝,仔细审视着照片上韩广发那张看似普通、甚至有些富态的脸。
“他们见面谈了大概二十分钟。我们的人听不到内容,但从肢体语言看,韩广发很恭敬,甚至有些……惶恐。”王德标切换图片,是几张模糊的通讯记录截图,来自一部被监听的卫星电话(属于“九爷”的一个手下)。“通话里提到‘货路不畅’、‘新规矩太严’、‘成本大增’,还有‘老板很不高兴’。”
“货路?新规矩?”林万骁立刻联想到“智慧口岸”试点带来的监管强化。
“对!”王德标肯定道,“他们口中的‘新规矩’,九成就是指我们正在搞的‘智慧口岸’。‘货路’则是他们走私和洗钱的通道。试点虽然还没全覆盖,但已经让他们感到了压力。”
他点开最后一部分,是几张手绘的资金流向草图,箭头错综复杂。“这是我们根据零星信息拼凑的。‘暗河’通过境外赌场、虚拟币交易所洗白的资金,有相当一部分,通过韩广发的‘广发国际’以及其他几家省内公司,以‘预付货款’、‘服务费’、‘投资款’等名义流入云西,再通过这些公司的合法贸易活动,将这些黑钱‘洗净’,或者用于在省内购置资产、疏通关系,甚至……可能用于支持阻挠‘智慧口岸’的行动。”
王德标看向林万骁,语气沉重:“书记,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暗河’不是一般的犯罪团伙,他们是有国际背景的金融犯罪集团。他们在云西省的这些‘白手套’公司,不仅仅是帮着洗钱走货,更可能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我们动‘智慧口岸’,等于在断他们的财路,挖他们的根基。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疯狂地反扑,而且手段专业,直指要害。”
他顿了顿,说出最关键的判断:“我怀疑,韩广发这些人的背后,可能还站着更高层级、更隐蔽的保护伞。否则,他们的生意做不了这么大,也不可能对我们的动向如此了解。”
包间里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电脑散热风扇轻微的嗡嗡声。林万骁盯着屏幕上韩广发那张脸,以及那些错综复杂的资金箭头,脑海中飞速运转。
施工断供、技术被挖、舆论造谣……这些看似零散的攻击,此刻在王德标的情报拼图下,显露出了清晰的脉络和统一的指挥。这是一场由境外犯罪集团“暗河”主导,联合境内利益代理人(韩广发之流),并可能牵涉更深层保护伞的、有组织的阻击战!目标就是扼杀“智慧口岸”,维持边境灰色地带的“混沌”现状。
对手的凶残与能量,远超预期。
“德标,这些材料,除了你我,还有谁看过?”林万骁沉声问。
“绝对没有第三个人。收集情报的线人和技术人员,都只知道碎片,看不到全貌。分析是我亲自做的。”王德标保证道。
“好。”林万骁深吸一口气,“U盘放我这儿。你的判断很重要。韩广发这条线,要继续深挖,但要绝对小心,不能惊动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大鱼’。重点是摸清他们的资金枢纽、核心账目,以及……他们与省内哪些官员过从甚密。”
他目光锐利如刀:“‘智慧口岸’的试点,不仅不能停,还要加快,要尽快形成不可逆的态势!我们要用阳光下的规则,逼他们不得不从阴影里跳出来!只要他们动,就会留下更多的破绽!”
“明白!”王德标告辞离去。
王德标走后,林万骁对秦致远说:“记录。第一,将‘广发国际贸易公司’及韩广发列为最高优先级监控目标,协调国安部门介入,进行全方位、秘密的调查。第二,通知‘苗岭小组’绝对核心,近期召开一次绝密会议,通报‘暗河’情况。第三,‘智慧口岸’试点所有环节,安全等级提到最高,防止内部信息泄露和破坏。”
林万骁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脑海中则不断闪现这些画面;
“暗河”……韩广发……保护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