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灯一闪而灭,也在同一时间被删除,随后这个少将把手机卡抠出、剪断,动作极其迅速。
接着,他换了另一张卡,把手机放回桌面,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目光投向窗外铅灰色的天空。
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笃定的弧度,如同猎人在陷阱布置妥当后露出的微笑。
办公室内一片沉寂,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规律得如同某种倒计时。
与此同时,西南边边境深处。
这里远离人烟,只有亘古的寂静和原始森林的潮湿瘴气。
一处被藤蔓和蕨类植物几乎完全覆盖的隐秘山洞入口,如同巨兽沉默的咽喉。
洞内并非漆黑一片,深处燃着一小堆篝火,火光跳跃,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却将嶙峋的怪石和洞壁上扭曲的阴影拉扯得更加狰狞。
空气里弥漫着腐殖土、苔藓和某种野兽腥臊混合的刺鼻气味,浓得化不开。
篝火旁,一个人影盘膝而坐。跳跃的火光勾勒出他精悍而充满爆发力的轮廓。
他穿着一身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深灰色丛林作战服,袖口和裤脚都扎得紧紧的,领口处有一条小小的、黑色的、盘旋的龙。
他脸上涂抹着深绿和黑褐相间的伪装油彩,几乎遮住了全部面容。
只有一双眼睛在油彩的衬托下,亮得惊人,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闪烁着冷酷、残忍、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光芒。
此人正是之前在东海之上狙击过李鸿彬的林修。
他微微垂着头,手中拿着一块沾着机油的软布,正极其缓慢、极其专注地擦拭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军用匕首。
匕首的刃口在火光下流动着幽冷的寒芒,刀身并非平滑,而是带着细微的、利于放血的锯齿纹路。
刀柄是某种暗沉的合金,握持处缠绕着防滑的黑色纤维带。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擦拭的不是杀人的利器,而是某种神圣的祭品。
粗糙的布面摩擦过冰冷的金属,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毒蛇游过枯叶。
突然,他腰间一个紧贴着皮肤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两下。
“呵,终于来了。”
他依旧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那幽冷的刀锋。
火光映在刀面上,也映出他油彩下那双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冷酷的平静,而是翻涌起一片近乎沸腾的、带着毁灭快意的疯狂旋涡。
他停止了擦拭的动作,布满老茧的食指指腹,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轻轻抚过匕首那异常锋锐的尖端,随后打开了手机。
“教官?”
林修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
他对着那跳跃的火光,对着洞壁上扭曲的阴影,对着虚无的空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无声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油彩覆盖下的肌肉扭曲着,仿佛戴着一张诡异的面具。
“呵......”
一声低沉、短促、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冷笑,在死寂的山洞里回荡,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和刻骨的恨意,“李鸿彬......”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山岩和无尽的时空,死死“钉”在了遥远的黔阳方向。
篝火在他眼中疯狂跳跃,如同地狱业火。
“保护好你的学生......”
林修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在耳畔吐信,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和残忍的期待,“可别让我......太无聊了。”
他猛地收声,手腕一翻,那柄擦拭得锃亮的匕首如同活物般滑入他紧贴小臂的刀鞘,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毒蛇归巢的“咔哒”轻响。
山洞里,只剩下林修轻微的呼吸声,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那无声弥漫、令人窒息的杀机。
另一边,黔潭高速公路上,车轮碾过高速公路的接缝,发出规律的低沉震颤。
安子轩挺直脊背坐在后座,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窗外飞逝的灰色护栏和冬日里略显萧索的田野,每一次掠过远处山峦起伏的暗影,他的手指都会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收紧一分。
季平安坐在他旁边,双手紧紧抓着那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旧帆布包。
他清秀的脸上带着一种初入陌生之地的局促,目光偶尔掠过窗外陌生的黔地山水,又飞快地垂下,仿佛多看几眼都是冒犯。
车厢里只有引擎的嗡鸣和窗外呼啸的风声。一种无形的紧绷感弥漫在空气中。
“放轻松点...”
李鸿彬的声音从前排传来,打破了沉寂。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后视镜里两张紧绷的脸,嘴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又不是出任务,是回家。”
他刻意放缓了语调,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爸妈就是普通人,我做菜一绝,就是烟酒不离手;我妈性子最是温和。”
“你们就当......去战友家串个门。”
“哦不...是大学同学,大学同学哈,都记住了......”
安子轩紧绷的肩线几不可查地松弛了半寸,但眼神里的锐利并未完全褪去,只是从“警戒”切换成了更内敛的“观察”。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季平安则像是被戳破了某种无形的壳,脸颊微微泛红,声音带着点少年的清亮和紧张,“彬哥...伯父伯母...会不会觉得我们太打扰了?空着手...总归不太好...”
他下意识地又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
“打扰什么?”李鸿彬失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笃定,“我妈要是知道我能带朋友回来过年,高兴还来不及,至于东西...”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茶潭县别的不敢说,‘一壶一泉一仙山’,够我们玩几天。
“天下第一壶的茶,温泉大酒店泡个汤,谷仙山上看看景...”
他描绘着家乡的景致,言语间带着一种主人翁的自豪,像一股暖流,悄然渗透进车厢里凝滞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