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新的朋友，避谈的过往
周一的早高峰总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拥挤，林未晚攥着地铁扶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广告牌，指尖还残留着豆浆杯的温热。张萌在她身边小声抱怨着周末加班的疲惫，她偶尔应和两句，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人群里某个穿深灰色外套的身影——直到那人转过身，露出陌生的侧脸，她才悄悄松了口气，又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
到公司楼下时，前台小姑娘笑着递来两盒快递：“林姐，你的包裹，昨天下午到的。”林未晚接过，指尖触到包装盒上熟悉的胶带纹路，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她记得顾时砚以前寄东西，总喜欢用这种带细格子纹的胶带，还会在封口处贴一张小小的便利贴，写着“小心易碎”或是“记得早点拆”。
回到工位，她拆开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是新到的设计素材册，另一个则装着朋友从外地寄来的特产。指尖抚过平整的盒底，没有熟悉的便利贴，也没有那行温和的字迹，她轻轻把盒子推到桌角，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上周的项目文件。
“早啊，林未晚！”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未晚回头，看到新来的实习生苏晓抱着一摞文件夹站在工位旁，扎着高马尾，脸上带着元气满满的笑容。“昨天你帮我改的设计图，总监说特别好，今天还夸我进步快呢！”苏晓把一杯热咖啡放在她桌上，“这杯我请你，谢谢你呀！”
林未晚拿起咖啡，暖意透过纸杯传到掌心：“不用客气，你基础本来就好，只是细节上稍微调整了一下。”
苏晓顺势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翻着手里的设计册：“我看你桌上放了好多关于老建筑改造的资料，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领域啊？我之前在学校也做过类似的课题，不过好多细节都没弄明白，以后要是有问题，能不能经常问你呀？”
“当然可以。”林未晚点头，目光落在苏晓翻开的设计图上，那是一张老巷改造的初稿，青石板路、木质门窗，还有街角挂着红灯笼的小店，像极了她和顾时砚以前常去的那条老街。她下意识地顿了顿，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半秒，才缓缓说道：“老建筑改造要注意保留原有的结构肌理，比如这种木质窗棂，尽量用传统工艺修复，比完全换新更有韵味。”
苏晓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记笔记，聊到兴起，还拿出手机给她看自己拍的老建筑照片：“你看这张，是我去年去苏州玩的时候拍的，那条巷子里全是这种白墙黛瓦的老房子，还有人在门口种了好多花，特别好看！”照片里的巷子阳光正好，墙角的月季开得热烈，林未晚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以前顾时砚也带她去过苏州，他们在这样的巷子里走了一下午，他还在一家手工皮具店给她做了一个小钱包，上面刻着她名字的首字母。
“真好看，”林未晚轻声说，把手机还给苏晓，“下次有机会可以再去看看，春天的时候，巷子里的海棠会开得更漂亮。”
“对呀对呀！”苏晓眼睛亮了起来，“你去过吗？那你一定知道哪家的苏式糕点好吃吧？我上次去没找到正宗的，吃的那家甜得发腻，一点都不好吃。”
林未晚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压下心底泛起的酸涩。她记得顾时砚带她去的那家糕点铺，藏在巷尾的老房子里，老板是一对和蔼的老夫妻，每次都会多给他们装两块桂花糕。顾时砚知道她喜欢吃甜的，却又怕她牙疼，总会把自己那块里的糖馅挖给她，说“我不爱吃太甜的，你帮我吃掉吧”。
“我……记不太清了，”林未晚避开苏晓的目光，低头看着电脑屏幕，“当时是和朋友一起去的，随便找了家店吃的，没太留意名字。”
苏晓没察觉她的异样，还在兴致勃勃地规划着下次的旅行：“那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呀！你对老建筑这么了解，肯定能找到好多好玩的地方，到时候我们再去尝正宗的苏式糕点，顺便拍点素材回来，说不定还能用到项目里呢！”
林未晚扯了扯嘴角，没应声，只是点开了项目文档。苏晓似乎终于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收起手机笑道：“那我不打扰你工作啦，有问题再找你！”说完便抱着文件夹回了自己的工位。
办公室里渐渐热闹起来，键盘敲击声、打印机运转声，还有同事间偶尔的交谈声，交织成熟悉的工作日旋律。林未晚盯着屏幕上的设计图，却总也集中不了注意力，苏晓刚才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努力维持的平静，那些被刻意藏起的过往，又开始在脑海里翻涌。
午休时，苏晓又拉着她去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三明治。排队的时候，苏晓看着玻璃柜里的饭团，忽然说：“我发现你好像很少吃带金枪鱼的东西，上次订外卖，你也特意备注了不要金枪鱼。”
林未晚握着购物篮的手顿了顿，指尖有些发凉。顾时砚对金枪鱼过敏，以前他们一起吃饭，她总会下意识避开所有含金枪鱼的食物，时间久了，连自己也渐渐习惯了不吃。分开这么久，这个习惯却一直没改过来，就像那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怎么也抹不掉。
“嗯，有点不太喜欢那个味道。”她轻描淡写地解释，拿起一个火腿三明治放进篮子里。
走出便利店，苏晓咬着三明治，忽然问道：“林未晚，你以前是不是在城南的那家设计公司待过啊？我昨天听总监说的，我表姐以前也在那家公司上班，她说那里的设计师都特别厉害！”
城南的设计公司，是顾时砚以前工作的地方，也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时候她刚毕业，去那家公司面试，顾时砚是面试官之一，他穿着白衬衫，戴着细框眼镜，问她对设计的理解时，眼神认真又温和。后来她没通过面试，却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店又遇到了他，他帮她捡了掉在地上的简历，还笑着说“你的设计很有想法，下次可以再试试”。
林未晚的脚步停在原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没有，我以前一直在外地工作，上个月才来这边的。”
苏晓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哦，可能是我听错了吧！那你以前在外地做什么呀？是不是也做设计？”
“嗯，做过一段时间。”林未晚含糊地应着，加快脚步往公司走，“快到上班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苏晓看着她匆匆的背影，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再多问，只是快步跟了上去。
下午开会的时候，总监提到要和一家新的合作方对接，对方的负责人会过来和他们一起讨论项目方案。散会后，苏晓兴奋地拉着林未晚：“听说对方的负责人特别厉害，还做过好多知名的项目，说不定这次能学到好多东西呢！”
林未晚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安。直到第二天，合作方的人来公司，她看到为首的那个男人时，才明白那种不安的来源——男人穿着深灰色的西装，身形挺拔，说话时习惯微微低头，连手势都和顾时砚有几分相似。
开会的时候，男人坐在她对面，讨论到老建筑改造的细节时，他提出的观点和顾时砚以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林未晚握着笔的手微微发抖，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她不敢抬头，怕看到那张和顾时砚相似的侧脸，更怕想起那些早已远去的时光。
会议结束后，男人主动走过来和她握手：“林设计师，你刚才提出的保留老建筑烟火气的想法，我特别认同，以后可以多交流。”
林未晚抬起头，快速地和他握了握手，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掌心，又立刻收了回来：“谢谢，以后请多指教。”
男人笑了笑，转身离开时，脚步节奏平稳，和顾时砚走路的样子像极了。苏晓凑过来：“你看，我说他很厉害吧！而且他人好像也挺好的，刚才还问起你呢！”
林未晚没说话，只是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她知道，苏晓是个热情又单纯的姑娘，没有恶意，只是那些关于过往的话题，像一道道无形的伤口，她还没勇气去触碰。
下班的时候，苏晓约她周末一起去逛文创园，林未晚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看着苏晓开心的样子，她忽然觉得，或许有个这样的朋友也不错，只是那些藏在心底的思念，那些关于顾时砚的过往，她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慢慢说出口。
走出公司大楼，晚风带着傍晚的凉意吹过来，林未晚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远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她想起顾时砚以前说过，等他们以后有时间，就一起去逛遍所有的文创园，看遍所有好看的展览。只是现在，他不在身边，那些未完成的约定，也只能变成心底最深的遗憾。
她轻轻裹紧外套，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卖糖炒栗子的小摊，香气飘了很远，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了很久，才转身离开。有些味道，有些回忆，只能藏在心底，不敢轻易触碰，就像那些避谈的过往，需要时间慢慢沉淀，慢慢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