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余九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魅姬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她那张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挣扎”的情绪。
片刻之后，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声音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主人，您知道为什么深渊与天堂争斗了亿万年，却始终无法彻底消灭对方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余九的问题，反而提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
余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因为‘锚’。”
魅姬的紫眸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仿佛倒映着宇宙生灭的古老画卷。
“无论是我们深渊的‘混乱’之力，还是天堂的‘秩序’之力，都无法在人间这种脆弱的维度长时间地稳定地存在。”
“人间就像一个精密的脆弱的玻璃容器。而我们的力量则是腐蚀性极强的浓硫酸，天堂的力量则是温度极高的熔岩。”
“任何一方的力量如果毫无顾忌地降临，都会在瞬间撑爆这个容器，导致整个维度的崩塌。”
“所以，为了能在这个‘人间游戏场’里进行我们的博弈，我们就必须在人间设立属于自己的‘锚点’。”
“天堂那边称之为‘圣堂’、‘神迹’、‘圣物’。”
“而我们深渊则称之为‘魔巢’、‘堕落之地’、‘禁忌之物’。”
“这些‘锚点’就像一个个信号放大器和稳定器，能将我们的力量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辐射到人间，并且不会对这个世界的根基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魅姬的这番话为余九揭开了一个前所未闻的关于世界本质的宏大真相。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魅魔契约系统】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看来，他只不过是这场持续了亿万年的神魔博弈中，深渊一方刚刚入场的一名新的“棋手”罢了。
而主教显然就是天堂一方在人间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余九的眼中精光一闪，“主教用来窃取我魔能的那个‘核心节点’，就是他最重要的‘锚点’之一？”
“不。”
魅姬摇了摇头，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是‘之一’。”
“而是‘唯一’！”
“唯一的？”余九的眉头微微一挑，显然有些意外。
“没错。”魅姬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根据我从那颗‘圣徒之心’里感知到的信息，主教为了启动一个他称之为‘全球净化仪式’的极其恐怖的计划，已经将他散布在世界各地的所有‘秩序之锚’都集中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超级‘主锚’！”
“而那个用来施展‘深渊窃取契约’的节点，就是这个‘主锚’的核心阵眼！”
“只要我们能找到它并且摧毁它，不仅能破掉这个该死的契约，更能从根本上重创主教的‘全球净化仪式’！”
“一石二鸟！”
余九的呼吸都因为这个惊人的消息而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体内的血液在兴奋地疯狂地燃烧！
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复仇了。
这是一场足以影响整个世界格局的神魔代理人之间的终极战争！
而他就是这场战争的主角！
“它在哪儿？”
余九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变得有些沙哑。
魅姬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熊熊野心与征服欲的魔瞳，终于不再犹豫。
她缓缓地吐出了一个让整个西方世界都为之颤抖的名字。
“梵蒂冈。”
“在梵蒂冈城墙之下，一座早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古老神龛里。”
“那里就是圣光在人间最核心的坐标。”
“也是我们所有深渊魔物绝对的禁地！”
梵蒂冈！
这个名字就像一道惊雷在余九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个全世界天主教的中心，那个被誉为“离上帝最近”的地方！
那个仅仅是存在本身就代表着极致的“秩序”与“神圣”的国中之国！
主教竟然将他的核心节点设置在了那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一个灯下黑！
“主人，那里太危险了！”魅姬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深深的忌惮。
“梵蒂冈是‘秩序’之力在人间最浓郁最纯粹的地方！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石都经过了上千年的圣光洗礼和无数信徒的信仰加持！”
“我的力量在那里会被压制到极限！甚至连实体都可能无法维持！”
“而您的【原欲魔能】本质上也属于‘混乱’的范畴，同样会受到极其强大的压制！”
“更不用说那里还驻守着教廷最精锐也最神秘的守护者——‘神罚卫队’！他们每一个都是狂热的圣光信徒，拥有着专门克制我们深渊生物的各种恐怖能力！”
“我们现在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魅姬的劝说发自肺腑。
她能感觉到，那座古老的神龛就像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圣光巨兽，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然而。
余九听完她的话，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露出了一抹近乎疯狂的嗜血的笑容。
“禁地？”
“自投罗网？”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眼中燃烧着足以焚尽一切的狂妄。
“我倒是很想看一看。”
“是他们的圣光净化我的魔能。”
“还是我的欲望污染他们的神圣！”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片燃烧的废墟，也不再看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
他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无尽的黑夜，落在了那座遥远的永恒之城。
“夜莺。”
他冰冷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
“主人，我在。”夜莺立刻抬起头，恭敬地回应道。
“给你十二个小时。”
“动用你所有的资源，所有的渠道，给我弄到一张可以自由进出梵蒂冈的最高级别的通行证。”
“另外再给我准备一架飞往罗马的最快的私人飞机。”
“我要在天亮之前到达那里。”
“是，我的主人！”
夜莺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的恐惧与绝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了全新目标的病态的狂热。
她拿出一部加密的卫星电话，开始飞快地下达着一道道足以让整个法国情报界都为之震动的命令。
看着她那雷厉风行的背影，余九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
而他也该去见一见自己真正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