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挂断电话、脑海里浮现出卢邵坤这个名字、她有印象、两个月前、她刚重新回到渝中医院不久接诊的一位病人。
当时是车祸、颅内又出血、她负责接诊并做的开颅手术、手术整体很成功。
不过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对方是骑着摩托车自己撞上了一辆正常停放的轿车上、车无牌不说、人还喝了酒。
最终交警还判罚了他赔偿人家轿车的维修费用。
由于卢邵坤常年没有正经工作、主要从事打零工为生、也没有交医保、巨额医药费和手术费无法报销、几乎掏空了他所有的家底。
当时他老婆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哭天抢地、咒骂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卢邵坤怎么不去死、一边骂一边到处打电话凑钱。
终归是一条人命、他老婆恨铁不成钢、终究还是给他凑了大半部分费用、最后没办法、闻溪还给捐了三万元。
她还记得、卢邵坤醒来后、哭着感谢她、和自己老婆的感情似乎也好了很多、说以后再也不喝酒、好好找份工作之类的。
没来得及多想、她脱下睡衣、换上衣服给女儿交代了几句就匆匆下了楼。
楼下停着一辆帕拉梅拉和一辆奔驰大G、帕拉梅拉是顾燃给她买的、她一次都没有开过、就连钥匙都是放在车轮子上的。
这一次着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匆匆找到钥匙上了车、朝着医院疾驰。
闻溪的车刚刚驶出小区大门、一辆军车就缓缓停在门口。
车门打开,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迈步而下。
顾燃穿着一身笔挺的松枝绿军装,肩章上的星徽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而荣耀的光芒。
这身装束将他本就冷峻的气质,更添了几分铁血与肃杀,仿佛刚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归来,周身还萦绕着未曾散尽的凛然之气。
军帽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瘦削了些许,肤色是常年在外的麦色,下颌线绷得极紧。
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望向那扇熟悉的窗户时,泄露了压抑半年的、近乎贪婪的思念与近乡情怯的忐忑。
任务一结束,他甚至没来得及回顾家、衣服都没换、便迫不及待地驱车来到了这里。
他只想第一时间见到她,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了无数个日夜的身影。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他那颗在枪林弹雨中都能保持冷静的心,也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安定。
还有他的小念念,他的女儿。
越是靠近,心跳便越是失控。
紧张、害怕、激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这个在战场上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手心里竟沁出了一层薄汗。
半年了。
她……还好吗?
是不是还像之前那样,用冰冷的眼神和疏离的态度对待他?
她……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想起过这个让她伤痕累累的男人?
目光扫过不远处一家精致的花店,顾燃脚步顿了顿,走了过去。
“欢迎光临!”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抬头看见他这一身戎装,眼中立刻带上了一份由衷的尊敬,“兵哥哥,想买什么花?”
顾燃的目光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扫过,声音因长久的沉默和紧张而有些低哑:“老板娘,有没有……假的花?”
老板娘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假花?有是有……不过假花终究少了些生机,不如看看这些新鲜的玫瑰、百合……”
顾燃摇了摇头,解释道:“她对花粉过敏。”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老板娘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原来是这样,是给女朋友送花吗?真是贴心!”
顾燃张了张嘴,那句“是”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微微垂下眼睫,声音更轻了些,却带着一种郑重的确认:“给……老婆送。”
“哎哟!真是个好老公!”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更盛,由衷地夸赞,然后热情地问,“那你老婆喜欢什么花?我们这里仿真花的种类也很全的。”
“向日葵。”顾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向日葵好啊,象征阳光和忠诚!”
老板娘笑着点头,转身在库房里仔细挑选,最后拿出一束制作精美、几可乱真的金黄色向日葵,递给顾燃,“你看这束怎么样?仿真度很高,颜色也鲜亮。”
顾燃接过花束,仔细看了看,冷硬的眉眼柔和了一瞬:“很好,谢谢。”他付了钱,再次道谢后,握着那束不会引起她任何不适的“向日葵”,朝着那栋承载了他所有牵挂的单元楼走去。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仿佛一尊雕塑,他抽了两根烟、才勉强压下了胸腔里那擂鼓般的心跳,鼓足了勇气,抬手敲门。
“咚咚咚——”
几声轻响之后,门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心微微下沉,又抬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一遍,两遍……依旧如同石沉大海。
顾燃有些急了。
她想喊她的名字,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害怕……害怕他那突兀的声音,会让她更加厌烦,将他推得更远。
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
还是……她已经从猫眼里看到了是他,所以故意不开门?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一阵紧缩。
就在他心乱如麻,几乎要再次抬手敲门时,门内终于传来一个稚嫩却带着高度警惕的声音:
“谁啊?”
是女儿的声音!
仅仅这一声,顾燃感觉自己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天知道,在刚才那漫长的等待里,他脑子里甚至闪过了最坏的念头——她是不是又带着女儿消失了,再一次从他的世界里彻底离开?
那种即将再次失去的恐慌,几乎要将他吞噬。
此刻听到女儿的声音,那块一直重重压在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的巨石,终于“砰”地一声落地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之前的紧张而异常沙哑颤抖:“念念!”
因为声音太过沙哑变形,念念并没有立刻听出来,反而更加警惕地警告:“你是谁?你不走我就报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