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天光像块没泡透的豆浆布,灰蒙蒙地罩着街口的早点摊。老张头正往石磨里倒黄豆,磨盘转得\"咯吱\"响,突然觉得手背一凉——刚磨好的豆浆表面,竟浮起层青灰色的泡沫,泡沫里还裹着些细若发丝的白虫,正蜷成小圈往碗沿爬。
\"邪门了...\"老张头操起长柄勺想把泡沫撇掉,勺沿刚碰到豆浆,那些白虫\"唰\"地散开,在浆面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饿\"字。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来,这才想起昨儿收摊时,有个穿黑袍的怪人留了句\"三更有客来,好食人间魂\",当时只当是醉汉胡吣,现在看来...
\"张大爷,来两碗甜豆浆,多加糖!\"两个穿校服的半大孩子凑到摊前,其中高个的还打着哈欠,\"今儿模考,得靠豆浆提提神。\"
老张头刚想拦,那高个男孩已经端起碗猛灌了一大口,咂咂嘴说:\"大爷您今儿豆浆咋带股腥味?跟掺了生血似的...\"话音未落,他突然捂住喉咙,眼睛瞪得溜圆,嘴角溢出的豆浆里,竟漂着只伸直的白虫。
\"吐出来!快吐出来!\"老张头急得抢过碗就往地上摔,瓷碗碎裂的瞬间,无数白虫从浆里涌出来,像团活的棉絮,直扑另个矮个男孩的脸。那孩子吓得往后一仰,后脑勺磕在电线杆上\"咚\"的一声,晕过去前,只看见白虫钻进了同伴的鼻孔。
高个男孩此刻已经说不出话,脸涨得像紫茄子,脖子上青筋暴起,喉结上下滚动,像有东西在里面爬。老张头抄起旁边的铁漏斗,对着他嘴就捅进去——这漏斗是他筛豆渣用的,眼细,正好能挡住虫子往里钻。
\"吸!使劲吸!\"老张头按着男孩的后背猛拍,漏斗里果然筛出几只挣扎的白虫,落在地上还在扭。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林野和阿银戴着头盔冲过来,车还没停稳,阿银就甩过来个铁皮罐:\"老张头,撒盐!这是'喝魂豆'的幼虫,怕粗盐!\"
林野摘下头盔,头发乱得像鸡窝,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油条:\"刚在街尾就瞅见这边有妖气,果然是这玩意儿。上个月在《异界食材谱》上见过,这虫子专靠吸食活人的精气生长,寄生在豆制品里,喝起来跟豆浆一个味...\"
话没说完,那晕过去的矮个男孩突然抽搐起来,眼皮上爬满了细白的虫丝,像蒙了层白膜。阿银一把扯开背包,倒出半袋糯米,抓起来就往男孩脸上撒:\"糯米驱邪懂不懂?电视剧没看过啊!\"
糯米落在白膜上,果然\"滋滋\"冒起白烟,虫丝开始收缩。高个男孩这边更惊险,漏斗筛虫的速度赶不上虫子往里钻的速度,他的脸已经开始发青。林野急了,抓起桌上的酱油瓶,拧开盖子就往他嘴里灌——酱油的咸涩味呛得男孩剧烈咳嗽,咳出来的痰里裹着成团的白虫,掉在地上化成了黑水。
\"这招够损的!\"阿银一边帮老张头撒盐,一边笑骂,\"亏你想得出来用酱油,这味儿比虫子还上头。\"
\"总比被吸成干尸强。\"林野抹了把脸,指尖沾到酱油,往嘴里一舔,龇牙咧嘴的,\"妈的,比我家楼下的老抽还咸。\"
此时高个男孩终于缓过劲,趴在地上\"哇\"地吐出酸水,混着酱油味,难闻得要命。阿银正给晕过去的男孩喂葡萄糖水,突然指着石磨喊:\"老张头,你这磨盘!\"
众人这才发现,石磨的缝隙里正往外冒白汽,磨出来的豆浆不再是乳白,而是透着诡异的粉红。磨盘转动的声音也变了,\"咯吱咯吱\"像在嚼骨头。林野抄起磨棍就往磨眼里捅,果然捅出个硬东西——是颗核桃大小的黑豆子,表面布满了细孔,孔里还在往外爬幼虫。
\"这是母豆!\"林野把黑豆子扔给阿银,\"快用符纸包上!这玩意儿遇光会爆,能孵出一窝!\"阿银手忙脚乱掏符纸,结果摸出包卫生巾,脸瞬间爆红,还是老张头递过来块红布:\"用这个!我老伴说红布辟邪,比啥符都管用!\"
红布一裹,黑豆子果然不再爬虫,只是在布包里轻微震动。林野一脚踹停磨盘,磨盘底下露出个黑窟窿,里面堆积着层层叠叠的空豆壳,像堆缩小版的骷髅头。\"怪不得你这豆浆越磨越稠,\"他踢了踢空壳,\"这母豆在底下吃你的黄豆长大,再产卵污染豆浆,够阴的啊。\"
老张头抹了把冷汗,往窟窿里倒了半瓶白酒,点上火,\"轰\"的一声,火苗窜起半米高,烧得那些空壳噼啪作响,还散发出烤豆子的焦香。\"早知道就不贪便宜收那黑袍人的豆子了,\"他蹲在地上捶腿,\"说是什么'高产豆种',敢情是喂魂的种!\"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豆浆摊前已经收拾干净。高个男孩喝着淡盐水,脸色好了些,正跟醒来的同伴吐槽刚才的经历,说以后再也不敢喝豆浆了。林野把包着母豆的红布扔进特制的收纳盒,冲老张头扬了扬下巴:\"明儿还出摊不?\"
老张头把铁漏斗往桌上一墩,梗着脖子说:\"出!凭啥不出?明儿我加双倍盐,再备着酱油和糯米,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来祸祸我这摊子!\"
阿银笑着帮他摆好碗筷:\"得嘞,明儿我们来吃咸豆浆,多加酱油那种。\"
阳光爬上电线杆顶时,豆浆摊的香气又飘了出来,只是这次的香气里,混着淡淡的盐味和糯米香。林野跨上摩托车,阿银在后座晃着脚丫,突然说:\"你发现没,这些异界玩意儿特没创意,总往吃的里钻。\"
\"大概是知道,\"林野拧动油门,引擎声盖过了她的话,\"这人间烟火气,才是最让它们着迷的东西吧。\"
风里带着豆浆的甜香,混着酱油的咸,还有点糯米的清苦,像极了这除魔的日子——又险又暖,又怪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