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管事和他那几个看着像走南闯北的伙计被请到了旗舰店三楼雅间。小翠麻利地上了茶。沈清璃进去时，那胡管事正端着茶杯，眼睛却像钩子似的在雅间里扫，最后落在沈清璃身上，带着明显的审视和估量。
“胡管事，久仰。不知有何指教？”沈清璃在主位坐下，开门见山。她没戴帷帽，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胡管事放下茶杯，脸上堆起商人惯有的笑，但那笑意没到眼底：“沈东家真是年轻有为啊！‘璃记’的大名，我们商队在南边都听说了。这次路过北境，特意来拜会。鄙人姓胡，是‘兴隆商行’的管事，常年跑北边这条线。”
“兴隆商行？”沈清璃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没印象。北境最大的几家商行她都让李伯打听过，没这号。“胡管事客气了。不知想谈什么买卖？”
胡管事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沈东家爽快！是这样，我们商行路子广，南边富庶之地，对北境这些稀罕物最是追捧。比如您店里的那个……凝香花露精油？还有那玉润护手霜、新出的清肌洁面皂！啧啧，都是好东西！我们想跟东家您长期合作，您有多少货，我们兴隆商行全包了！价钱嘛，好商量！”
全包了？沈清璃心里冷笑。这胃口不小。她面上不动声色：“胡管事有眼光。不过，璃记刚起步，产量有限，目前只够供应北境本地。而且，我们有自己的销售路子，暂时没有大批量外销的打算。”
“哎，沈东家此言差矣！”胡管事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守着北境这一亩三分地能有多大出息？南边才是金山银海！跟我们合作，我们负责运、负责卖，您只管生产，银子哗哗地来！
至于产量……您作坊地方小，人手少，我们商行可以帮忙啊！出钱出力，帮您扩大工坊！您看如何？”他话里话外透着股“我帮你发财”的优越感。
沈清璃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胡管事好意心领了。璃记虽小，但根基在北境。惠及本地乡邻，是根本。外销的事，以后再说吧。”她态度明确，没给商量的余地。
胡管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也冷了几分：“沈东家，这送上门的财路……您可要想清楚。北境这地方，商路不好走，风大雪大的，没个可靠的盟友，生意可不好做啊。”这话里已经带了点威胁的意味。
沈清璃放下茶杯，抬眼直视他，眼神清亮锐利：“胡管事提醒的是。北境商路艰难，所以才更需要诚信为本，互利互惠。强买强卖，或者仗势压人，在我们这儿……行不通。璃记的东西，卖不卖，卖给谁，怎么卖，我说了算。”
气氛瞬间僵住了。胡管事身后两个伙计眼神不善地往前挪了半步。守在雅间门口的王大山立刻绷紧了身体，手按在腰间的短棍上。
胡管事盯着沈清璃看了几秒，忽然又咧嘴笑起来，只是那笑容有点冷：“好！沈东家有骨气！胡某佩服！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不过……希望沈东家这生意，能一直这么红火下去。告辞！”他拱拱手，带着人转身就走，脚步重重地踩在楼梯上。
王大山看着他们下楼走远，才松了口气，走进来：“小姐，这帮人不像善茬。说话阴阳怪气的。”
“嗯。”沈清璃走到窗边，看着胡管事几人消失在街角，眉头微蹙。“兴隆商行”……查！让莫寒去查清楚这帮人的底细。她有种预感，这麻烦不会就这么算了。胡管事最后那句“希望生意一直红火”，听着像诅咒。
胡管事的出现像根刺，让沈清璃更加意识到掌控源头的重要性。香料精油、草药、油脂、皮毛……这些核心原料如果被卡脖子，璃记就是无根之萍。
扩大工坊只是治标，建立稳定可靠的原料供应基地，才是治本！而且，北境地广人稀，土地贫瘠，百姓生活困苦。如果能让他们从种植、养殖、采集中获得稳定收益，既能保证原料品质和供应，又能真正惠及当地，凝聚人心，一举两得。
“惠农原料基地”的计划，在她脑子里迅速成型。
几天后，沈清璃带着王大山、小翠，还有王府两个懂农事的老管事，坐上马车，直奔北境城外的几个大村落。她没穿华服，只穿了身方便行动的素色棉布衣裙。
第一个去的村子叫靠山屯，背靠连绵的矮山，村里人主要靠打猎和在山坡上种点耐寒的杂粮过活，日子紧巴巴。听说王府王妃亲自来了，村长带着一群面黄肌瘦、穿着破旧棉袄的村民惶恐不安地等在村口。
沈清璃下了马车，没摆架子，直接让村长带她去看村里闲置的坡地和山脚荒地。地确实不少，但石头多，土层薄，看着就贫瘠。
“王妃娘娘，这……这地种庄稼收成太差，糊口都难啊。”老村长佝偻着腰，愁眉苦脸。
“不种庄稼。”沈清璃指着向阳的山坡，“这种坡地，适合种雪菊、薄荷、还有紫草根（可做染料和药用）。耐寒，好活，不用太肥的地。”她又指着山脚下相对平坦但贫瘠的地块，“这里可以试着种点苜蓿草，养些羊。羊粪能肥地，羊毛、羊肉都是好东西。”
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种这些没听说过的花花草草？养羊？能换钱？
沈清璃知道空口无凭，她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几个小布包：“这是雪菊、薄荷的种子，还有紫草根的根苗。这一包是苜蓿种子。算是我借给村里的。”
她又拿出几块璃记的玉润护手霜和清肌洁面皂，还有一小瓶稀释过的凝香花露精油（用普通瓷瓶装的），递给村里几个妇人：“这是我们璃记用雪菊、薄荷、羊油做的东西，你们试试。在城里，这一小块皂，能换半袋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