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林眼中尽是痛苦与绝望，他看着陈小树那激愤的脸庞，以及李水芹那苍白的俏脸，苦涩地说道：“我何尝不想骂！何尝不想反抗！可我……我奉命行事……我是大泽之令……我保不住这数万百姓，我愧对列祖列宗！我……我……”
说到最后，他竟是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视线，一个男人，一个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少主，此刻却如孩童般痛哭流涕，那份悲壮与无力，让整个书房都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他擦了擦眼泪，强忍着悲痛，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们……明日随虎贲军一起撤离吧……我……我则要留下……与城偕亡……”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陈小树看着他那悲壮的模样，心头一震。他本是怒极，此刻却被方笑林那份赴死之心所激，热血瞬间涌上心头。
他猛地推开怀中的二丫，大声宣布：“不！我绝不撤离！我陈小树也要留下！与魔军决一死战！哪怕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他握紧拳头，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那份果决与豪迈，让方笑林瞬间愣住。
两个昔日的情敌，此刻竟因共同的绝望与决心，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方笑林看着陈小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敬佩，有感动，更多的是一种找到同类的释然。
他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陈小树面前，伸出手，声音颤抖着说道：“好！好一个陈小树！我方笑林今日……今日便与你击掌为盟！同生共死！”
“击掌为盟！”陈小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两只男人的手重重地击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那声音在绝望的书房中，竟显得如此有力。
击掌为盟之后，方笑林再次抱起酒坛，递给陈小树一坛。两人仰头痛饮，酒液入喉，却仿佛燃起了胸中那份逆天而行的火焰。
“这老天爷……这老天爷不公！何其不仁！”方笑林仰天长啸，声音中充满了对上天的控诉，“当今天子……狗屁天子！他就是一个暴君！一个昏君！他就是个暴君转世！”他越说越激动，口不择言，眼中尽是对这不公世界的愤恨。
陈小树闻言，心头亦是热血沸腾，那份对天道的质疑，对皇权的蔑视，在他心中疯长。他仰头痛饮，眼神坚定，仿佛要将这烈阳城的绝望，化作熊熊燃烧的反抗之火。
李水芹和二丫看着眼前这近乎疯狂的两个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李水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看着陈小树那被怒火与酒意烧红的脸庞，心头却隐隐感到一阵悸动。
这样的男人，虽然狂妄，却也最能激起女子心中的那份崇拜与依恋。
二丫则紧紧地依偎在李水芹身旁，虽然害怕，但看着陈小树那高大的身影，却也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安心。
“反天？！”陈小树猛地放下酒坛，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看着方笑林，又看了看窗外那漆黑的夜空，一个大胆而狂妄的念头在他心头生根发芽。他要这天下，因他而变！
酒意在胸中翻涌，绝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陈小树被方笑林那句“暴君转世”彻底点燃，酒精与愤怒交织，让他的理智濒临崩溃。
他猛地放下酒坛，酒液溅湿了衣襟，眼中闪烁着狂野的光芒，高声咆哮道：“反了！反了！不如反了！这等不仁，莫说天子，便是老天爷，咱也反了他！反他个天翻地覆！反他个朗朗乾坤！”
他的声音因酒醉而嘶哑，却蕴含着一股撼天动地的气势，仿佛要将这不公的世界彻底掀翻。
这句酒后的狂言，在寂静的书房中回荡，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方笑林的心头。他原本混沌的醉眼瞬间僵住，手中的酒坛滑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呆若木鸡，双目圆睁，死死地盯着陈小树，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的男人。
李水芹和二丫被陈小树这番惊世骇俗的话语吓得花容失色。
李水芹下意识地捂住了樱唇，美眸中满是震惊与担忧，她看着陈小树那张因醉酒而显得更加英气勃发的脸庞，心头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平日里看似吊儿郎当，却总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胆魄。二丫更是吓得娇躯一颤，紧紧地依偎在李水芹身旁，几乎不敢呼吸。
她们都以为方笑林此刻已是醉得不省人事，对陈小树的“气话”充耳不闻。她们不知道，这句狂言，正如同醍醐灌顶，一点点拨开了方笑林心头的迷雾。
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方笑林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
陈小树喘着粗气，酒劲上头，只觉得胸中那团郁气稍稍发泄，便有些脱力，他靠在桌边，意识也开始模糊。
许久之后，在三人错愕的目光中，方笑林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弯下腰，将散落在地的酒坛一一扶起，动作缓慢而沉静，仿佛刚才那个烂醉如泥，痛哭流涕的男人，只是一场幻觉。
他拂去衣衫上的灰尘，理了理凌乱的头发，那双原本充满绝望的眼睛，此刻却变得异常清明，甚至闪烁着一丝精光。
他缓缓转身，面对方小树，神情变得无比坚毅，仿佛从一个泥淖中涅盘而生。
陈小树和李水芹、二丫都看得一头雾水，心中充满了疑惑。方笑林不是醉了吗？他这是在做什么？
方笑林走到陈小树面前，深吸一口气，然后竟对着一脸错愕的陈小树，深深地一揖到地，朗声道：“陈兄弟，受教了！方才一言，犹如暮鼓晨钟，令少麟茅塞顿开！”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再无一丝酩酊之色，仿佛刚才的醉态，只是为了掩盖此刻的清醒与决绝。
陈小树被他这一揖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赶紧上前搀扶，口中喃喃道：“方少主，你这是……这是做什么？”
他感受到方笑林手臂传来的力量，那份沉稳与坚定，让他心中一震。李水芹和二丫也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这短短片刻，方笑林为何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方笑林没有回答陈小树的疑问，他站直身子，目光投向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副气势磅礴的“山河社稷图”。图上山川河流，气势恢宏，却也映衬着此刻烈阳城的危如累卵。他凝视良久，眼中再无一丝迷茫与颓废，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信念和不屈的斗志。
“今宵的酒到此为止，点化之恩，少麟改日再谢！”他一字一顿，声音坚定得如同金石，“天若不仁，咱就反它！”他重复了陈小树方才的狂言，但语气中却充满了决绝与大志，那份傲然与狂放，竟丝毫不逊于陈小树。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敲入人心，震颤着李水芹和二丫的心弦。
说完，方笑林再不迟疑，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那份气势，仿佛要将周身的绝望彻底撕碎。
门外，焦急等待的将领们见他走出，立刻围拢过来。方笑林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每一位将领的脸庞，声音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将军！我方笑林在此宣布三项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