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域的春天总是来得悄然无声。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林晚昭打理的灵田泛起一层新绿，刚种下的“返魂麦”冒出寸许高的嫩芽，叶片上滚动的雨珠折射着淡淡的光晕——这是她用界海共生花的花粉改良的品种，成熟后能滋养修士的本源灵力，却不像其他灵植那般需要复杂的培育手法。
“阿晚，该收工啦！”邻村的培育师王伯扛着锄头走过田埂，他是这片灵田的老住户，只知道三年前搬来的这个女子叫阿晚，种灵植的手艺出神入化，却从不多言过往，“你这返魂麦长得真快，比镇上培育坊的品相还好，要不要我帮你联系销路？”
林晚昭放下手中的洒水壶，笑着摇头：“不用啦王伯，我种这些不是为了卖，够自己吃，再分些给邻里就好。”她弯腰掐下一片返魂麦的叶子，指尖萦绕的温和能量让叶片轻轻颤动，这是她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总喜欢在劳作时与灵植“说说话”。
王伯啧啧称奇：“也就你能把灵植养得这么有灵性。前阵子镇上来了个大人物，说是从什么‘跨盟’来的，到处打听一个叫‘林晚昭’的培育师，听说那人能让枯木逢春，跟你一样神呢！”
林晚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世间能人多着呢，我哪能跟大人物比。”她心里却清楚，跨盟的人终究还是找来了，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
傍晚时分，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林晚昭刚把晾晒的灵植干货收进屋内，院门外就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她打开门，看到一个身披星纹斗篷的年轻女子站在雨幕中，女子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看到她的瞬间，眼眶瞬间红了。
“师父！”女子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与激动，“我找了您好久！”
林晚昭认出她是青禾的弟子青芽，当年在源生学堂时，这孩子总爱跟在自己身后问东问西，没想到如今已经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培育师了。她连忙扶起青芽，将人拉进屋内：“快进来，下雨天怎么还在外头跪着。”
青芽抹了把眼泪，打开手中的木盒，里面盛放着一株半枯的“忆灵草”——这种草能记录与之接触过的生灵气息，此刻草叶上正断断续续地浮现出界海的影像：源生树开花，界域舫起航，鸿蒙裂隙的光芒……
“是青禾师父让我来找您的。”青芽哽咽道，“三年前您突然离开，大家都急坏了。上个月忆灵草突然有了反应，指引我来到万域，说您就在这片灵田附近。师父，跨盟不能没有您，界海的新培育师们都等着您回去授课呢！”
林晚昭抚摸着忆灵草的叶片，影像中闪过她在本源灵田劳作的画面，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她给青芽倒了杯用共生藤果实泡的茶：“我离开不是为了逃避，只是想看看，抛开‘共生议长’的身份，我还能不能种好一块普通的灵田。”
她指着窗外的返魂麦：“你看这些麦子，不需要平衡能量，不需要共鸣晶阵，只要有阳光、雨水和耐心，它们就能好好生长。这让我想起刚穿越时，第一次在万域种星核草的日子，那时的快乐多简单啊。”
青芽愣住了，她从小在跨盟长大，习惯了用复杂的阵法和多元能量培育灵植，从未想过“简单”也能种出好收成。她看着窗外的灵田，雨珠落在返魂麦的叶片上，激起细小的能量涟漪，那涟漪纯粹而温和，竟与源生树的本源能量有几分相似。
“可是……”青芽犹豫道，“最近界海边缘出现了新的问题。有片刚从鸿蒙区域诞生的‘幼生宇宙’，里面的灵植突然集体变异，既不遵循创造法则，也不接受平衡能量，青禾师父说，只有您能找出原因。”
林晚昭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她能感受到青芽话语中的急切，也能通过忆灵草的影像，看到那片幼生宇宙中灵植扭曲的形态——它们的根系缠绕成混乱的结，叶片散发着既不属于创造也不属于平衡的灰色能量，显然是陷入了某种能量紊乱。
“那片宇宙的灵植，是不是用纯粹的鸿蒙之气催生的？”她问道。
青芽点头：“是的！为了加快培育速度，负责的修士用了三倍浓度的鸿蒙之气，起初长势极好，可三个月后就突然变异了。”
林晚昭放下茶杯，走到墙角，拿起那把陪伴她三年的普通锄头：“走吧，带你去看看我的灵田。”
雨已经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在灵田上。林晚昭指着田埂边一株不起眼的杂草：“这是‘顽石草’，能在石缝里生长，你知道它为什么能活吗？”
青芽仔细观察片刻：“它的根系能分泌软化岩石的汁液？”
“不全是。”林晚昭蹲下身，轻轻拨开草下的土壤，露出根系在石缝中蜿蜒的轨迹，“它懂得‘让步’。遇到坚硬的石头，不硬钻，而是绕过去，在缝隙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空间。创造之力就像这石头，平衡之力就像这根系，一味用蛮力催生，只会让灵植失去自我调节的能力。”
她的指尖释放出一丝微弱的共生能量，融入顽石草中。草叶轻轻舒展，灰色的石缝中竟冒出几缕新绿——那是被顽石草的根系滋养后，从石缝中长出的青苔。
“你看，”林晚昭笑道，“真正的生长，是相互成就，不是单方面的索取。幼生宇宙的灵植变异，就是因为只有创造的‘催生’，没有平衡的‘让步’，就像被施了催熟剂的果子，看着饱满，内里早已空了。”
青芽恍然大悟，她看着顽石草与青苔共生的画面，突然明白林晚昭为何要回到万域种普通灵田——最高深的共生之道，往往就藏在最平凡的生长里。
“那我们现在就去幼生宇宙？”青芽急切地问道。
林晚昭却摇了摇头：“不急，明天先帮我把返魂麦收割了。”她指着成熟的麦穗，“你看它们长得匀称，是因为我每天只浇一次水，从不多灌。灵植跟人一样，需要时间沉淀，拔苗助长只会害了它们。”
当晚，青芽住在林晚昭简朴的小屋中。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虫鸣和远处灵植生长的细微声响，第一次觉得，没有共鸣晶阵和能量检测仪，也能感受到灵植的状态。忆灵草放在床头，叶片上不再是混乱的灰色影像，而是缓缓流淌的金色能量——那是林晚昭的共生能量，正通过灵草，悄悄安抚着幼生宇宙中紊乱的灵植。
第二天一早，青芽跟着林晚昭收割返魂麦。阳光下，林晚昭的动作不快，却每一下都恰到好处，麦穗落下的角度都能让麦秆均匀地铺在田埂上，化作来年的肥料。青芽学着她的样子，却总在用力过猛时弄断麦秆，惹得自己一阵懊恼。
“慢慢来，”林晚昭递给她一块毛巾，“种灵植急不得，就像当年你学嫁接术，第一次总接不好，多练几次就找到了窍门。”
青芽接过毛巾，想起自己在源生学堂时，总因嫁接失败而哭鼻子，是林晚昭把她拉到田埂边，让她看藤蔓如何自然缠绕，告诉她“顺势而为比强行结合更重要”。那时的道理，她今天才真正懂了。
收割完毕，林晚昭将一半的麦穗装袋，递给青芽：“带上这个，去幼生宇宙。把返魂麦的粉末掺进土壤里，它们的能量能中和过剩的鸿蒙之气，再让灵植的根系像顽石草那样，在创造与平衡之间找到自己的轨迹。”
她没有跟着去，只是站在田埂上，目送青芽乘坐小型星舰离开。星舰升空时，她看到忆灵草的叶片上，幼生宇宙的灵植正在慢慢舒展，灰色的能量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翠绿。
王伯扛着锄头走过，笑着问：“那姑娘是你徒弟啊？跟你一样懂灵植。”
林晚昭望着星舰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灵田，夕阳将她的影子与灵田的绿意融在一起。她知道，自己不会永远待在万域，但也不会再回到那个身居高位的位置。
最好的状态，或许就是这样——既能在田埂上种出饱满的麦穗，也能在需要时，用指尖的能量，为远方的灵植拂去灰色的阴霾。
因为她始终记得，灵田系统教会她的第一课：无论走多远，都别忘了，每一株灵植的初心，只是好好生长。而她的初心，只是好好守护这份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