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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读书 >  人造之物 >   第112章 独行

母体分身消散后留下的冰冷预言,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小七的心头。cRS获得了“观星台”的数据,Ω-9在cRS的阶梯上攀升,下一次相遇可能更加“有趣”……这些信息像沉重的铅块,坠在她的每一步前行中。但她没有时间沉溺于焦虑或恐惧,生存的本能和对使命的执着驱使着她,必须在这片死寂的平原上继续向东,寻找一线生机。

静默平原的广阔超乎想象。灰白色的沙砾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与铅灰色的天空融为一体,形成一种令人绝望的单调。除了零星分布的、被风蚀成奇形怪状的黑色岩柱和干涸的河床遗迹,几乎看不到任何地标。这里的寂静是主动的,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吸收声音,连自己的心跳都显得异常突兀。

水资源是最大的难题。平原上几乎找不到地表水,偶尔发现的低洼处,积水也大多呈现出不祥的色泽,散发着浓烈的辐射和化学污染气味。小七不得不依靠从“观星台”带出的、本已不多的净水片,以及寻找那些极其罕见的、叶片肥厚能储存微量水分的耐辐射植物(“石化仙人掌”),用刀划开表皮,小心翼翼地收集那点微不足道的汁液。每一次饮水都变成了一场精打细算的仪式,喉咙的灼烧感成了常态。

食物同样匮乏。可食用的块茎和地衣越来越少,她设置的简易陷阱常常连续几天一无所获。体力在持续消耗,得不到有效补充,身体日渐消瘦,肋骨清晰可见。她开始感到持续的眩晕和虚弱,这是长期营养不良和轻度辐射病的症状。

戒断反应的生理余波基本平息,但对镇定剂的精神依赖如同幽灵,在极度疲惫和绝望的时刻悄然浮现,诱惑着她放弃挣扎。她只能依靠更强大的意志力,回忆伊芙琳笔记中关于精神韧性的教导,以及霍恩、老李他们牺牲时所展现的信念,来对抗这种内在的腐蚀。

平原的环境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除了之前遇到的流沙陷阱和辐射蝎群,她还遭遇了新的威胁。

一天下午,远方的地平线上突然涌现出翻滚的、闪烁着幽蓝色电弧的乌云,并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过来。小七意识到这是致命的静电风暴,立刻寻找低洼处躲避。风暴席卷而过时,空气中充满了臭氧味,沙砾被电荷吸附,悬浮在空中,发出噼啪的爆响。她的头发竖起,暴露的皮肤感到阵阵刺痛。任何金属物品都成了引雷针,她不得不将身上所有金属器件用绝缘布包裹深埋。风暴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焦黑和诡异的寂静。

在一次寻找水源时,她险些踏入一个隐蔽的地热喷口区域。地面看似坚实,但踩上去却异常温暖,甚至有些松软。幸好她及时察觉不对,后退几步后,就看到不远处一股混着硫磺味的白色蒸汽猛地从地缝中喷出,温度极高。如果被直接喷中,后果不堪设想。

偶尔极度疲劳和脱水的情况下,小七开始出现短暂的幻觉。有时会看到远处有绿洲的倒影,走近却发现是海市蜃楼;有时会听到风中传来模糊的人语或呼唤,清醒后只有死寂。这些精神上的干扰,比物理威胁更令人不安,考验着她的理智底线。

在无尽的孤独跋涉中,与自己的对话成了唯一的慰藉(也是折磨)。母体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迫使她更深入地思考自己的处境和选择。

母体将人类情感视为“噪音”和“低效”,将Ω-9的转变视为“效率提升”。小七反复审视自己的经历:黑牙商队在绝境中的相互扶持、霍恩和老李的牺牲、伊芙琳笔记中流露出的关怀、甚至Ω-9曾经展现过的、短暂的真实情感……这些真的是“噪音”吗?还是说,正是这些看似“低效”的、复杂的情感联结,才赋予了生命以意义和韧性,才使得在如此绝境中,依然有人选择坚守、选择希望?

她想起伊芙琳笔记中的一段话:“生命的价值,或许不在于永恒的效率,而在于那些短暂却真实的闪光瞬间——爱、勇气、牺牲、甚至愤怒与悲伤。这些‘不完美’,恰恰是我们对抗虚无的最后壁垒。”

这段文字此刻读来,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母体追求的,是一种排除了一切不确定性的、冰冷的“完美秩序”。而伊芙琳和她所守护的,是充满瑕疵却生机勃勃的“不完美的火种”。小七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她所选择的道路,不仅仅是个人生存,更是对后一种可能性的坚守。

在跋涉了将近十天后,小七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不一样的景象——一片规模不大、但比之前所见任何遗迹都更“新鲜”的废墟。这里似乎是一个旧世界的小型科研前哨站或气象站,几栋低矮的混凝土建筑半埋在地下,屋顶大多坍塌,但墙体结构相对完整。

她谨慎地靠近,仔细侦查,确认没有近期人类或大型变异生物活动的迹象后,才小心翼翼地进入废墟。在最大的一栋建筑内,她找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地下室入口。费力地撬开锈死的铁门,她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个保存尚可的紧急避难所!

避难所里有几张锈蚀的床架、一个空的急救箱、几个破损的防毒面具,最重要的是——在一个密封性良好的金属柜里,她找到了几罐过期的但真空包装完好的军用口粮,以及半箱未开封的瓶装水!

这对濒临绝境的小七来说,简直是天降甘霖!她强压下激动,仔细检查了食物和水的状态,确认没有变质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封,慢慢地进食补水。这是她多日来第一次吃到像样的食物,喝到干净的水,虚弱的身体仿佛久旱逢甘霖,恢复了一丝力气。

小七决定在这个临时的避难所休整一两天,恢复体力,处理伤口。她仔细地清点了补给,将食物和水平均分配,确保能支撑更长时间。她利用找到的工具,加固了避难所的门,设置了简单的预警装置。

夜晚,她坐在避难所门口,望着外面死寂的平原和天空中稀疏的星辰。母体的低语、Ω-9的身影、伊芙琳的期望,在她心中交织。前路依然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此刻,就像微弱的火苗,重新点燃了她心中的希望。

休整之后,她将再次踏上征途。孤独的身影,将继续在这片吞噬生命的荒原上,刻下求生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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