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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读书 >  人造之物 >   第93章 休整

镇定剂的药效如同厚重的潮水,淹没了小七神经末梢的尖锐刺痛和蚀骨焦虑,但也将她的思维拖入了一片粘稠的迷雾。她瘫坐在中转站宿舍区一张冰冷的金属床铺上,背靠着墙壁,努力对抗着那股强烈的、想要就此昏睡过去的昏沉感。视野边缘模糊,听觉仿佛隔着一层水,连抬起手指都感觉异常沉重。

这是代价。用短暂的痛苦麻痹,换取精神和生理上的喘息空间。她知道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在找到更可靠的解决方案之前,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纤细稻草。

她强迫自己行动起来。首先,必须处理背部的伤口和满身的擦伤。她挣扎着挪到医疗舱,找到急救包。打开消毒剂瓶盖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因手抖而异常艰难。她用蘸满消毒液的棉签清理伤口,刺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缝合的过程更是煎熬,针线在迟钝的指尖下显得格外不听使唤,每一针都伴随着眩晕和恶心。最终,伤口被勉强缝合,包扎妥当,她已经满头虚汗,几乎虚脱。

接下来是进食和补水。她回到休息室,打开一罐军用口粮,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在口中如同木屑,味觉被药效严重抑制。但她知道必须补充能量,强迫自己咽下。喝水时,她小心翼翼控制着量,避免因感官迟钝而过度饮用,浪费宝贵的水资源。

整个“恢复”过程缓慢而低效,远非她正常状态下的干脆利落。镇定剂在剥夺痛苦的同时,也严重削弱了她的行动力和判断力。每一次简单的任务,都变成了一场与自身迟钝状态的艰难搏斗。

在药效间歇期(药效并非持续均匀,会有波动),当思维稍微清晰一些的短暂时刻,小七强打精神,开始整理从中转站获取的信息。

她再次打开那台野战数据终端,屏幕上的字符时而清晰,时而重影。她努力聚焦,重新阅读那些关于“磐石”陷落、站点封闭的日志。关键词在她脑中艰难地拼接:“通讯室底层……物理档案库……伊芙琳项目……最高密级……”

“伊芙琳项目……”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她的研究……到底隐藏着什么?与“母体”的起源有何关联?霍恩和老李拼死守护的这个秘密,究竟有多重要?

她尝试调用中转站结构图的更详细版本,但权限不足,只能看到基础布局。通讯室底层的入口是隐秘的,需要特定密码。日志中提到的密码提示部分损坏,像是一个残缺的谜题。

在思维相对清晰的几分钟里,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伊芙琳博士的旧笔记碎片,试图与日志中的提示进行交叉比对。笔记上的字迹和复杂的公式在她模糊的视野中跳动,难以捕捉有效信息。她只能将可能的关键词和数字组合草草记在一张废纸上,留待后续分析。

这个过程断断续续,效率极低。往往一个思路刚刚浮现,就被新一轮的昏沉感打断。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在泥沼中艰难地处理着本应迅速完成的任务。

整理线索的同时,小七也必须面对更现实的生存问题。她清点了现有的资源:食物和净水相对充足,足以支撑数周;弹药得到了补充;但最关键的“药物”问题依然严峻。

她手头还有几支镇定剂。按照说明,连续使用不得超过72小时,否则依赖性和副作用会急剧增加。她必须制定一个逐步减量的计划,在确保基本功能的前提下,艰难地戒断对这种化学枷锁的依赖。这预示着接下来的日子,将伴随着更剧烈的戒断反应和身心痛苦。

此外,中转站的备用能源只剩31%。她检查了能源日志,发现维持基础生命支持和外围警戒的消耗是持续的,虽然缓慢,但能源终将耗尽。她必须规划在能源耗尽前离开,或者找到补充能源的方法(这在外界几乎不可能)。

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

探索通讯室底层: 冒险进入那个可能藏有伊芙琳项目核心秘密的区域。但这需要清醒的头脑、敏捷的身手去应对可能存在的机关或危险,以她目前的状态,成功率极低,且可能触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尽快撤离中转站: 利用这里的资源进行休整,在镇定剂药效过去、戒断反应最剧烈的阶段到来之前,带着已有的补给离开,继续在废土上寻找更安全的长久栖身之所,再从长计议。

小七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感受着药效退潮时逐渐泛起的、隐约的不安和焦虑。理智告诉她,选项2更安全。以她现在的状态,探索未知区域无异于自杀。霍恩和老李的遗志固然重要,但活着才是完成一切的前提。

然而,内心深处一种强烈的直觉,或者说是一种源自血脉的好奇与责任,又在拉扯着她。伊芙琳项目的秘密近在咫尺,可能关乎“母体”的本质,甚至可能找到对抗它的线索。放弃这次机会,下次再遇到这样的线索不知是何年何月。

在药效又一次短暂退潮,思维获得片刻清明时,小七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决定:

首先, 利用中转站相对安全的环境,严格执行镇定剂减量计划,争取在接下来几天内,将药效对思维和行动的影响降到最低,同时忍受必然到来的戒断痛苦。

其次, 在此期间,尽可能从现有日志和笔记中破解通讯室底层的密码提示。如果能在状态恢复一定程度后破解密码,则进行一次快速、谨慎的探索,目标明确:获取核心档案,不恋战。

最后, 设定一个时间底线(例如能源低于20%或身体状况无法支撑)。无论密码是否破解,时间一到,立刻撤离,绝不拖延。

这是一个风险与机会并存的决定。她将希望寄托于自己的身体能扛过戒断反应,以及自己的智慧能解开密码谜题。

她将计划刻在脑海里,然后给自己注射了减量后的镇定剂。熟悉的沉重感再次袭来,她蜷缩在床铺上,在化学物质营造的虚假平静中,积蓄着面对接下来更大挑战的微弱力量。中转站的寂静,不再是安全的庇护,而是暴风雨前压抑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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