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芳被他训得一愣,随即把抹布往桌上一扔,双手叉腰。
“哎呀,谭家辉,你长本事了是不是?”
“我这还不是心疼闺女?你倒是觉悟高,腿都断了也没见组织给你发个奖状!”
“你……”
谭家辉气得吹胡子瞪眼。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看着老两口吵得不可开交,谭玉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坐在炕边,看着满脸通红的母亲和一脸无奈的父亲,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周建军回到家,先把炉子捅开,又加了几块煤。
屋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他把炕烧得热乎乎的,又把瓜子花生摆在桌上,甚至还特意翻出一罐水果罐头,用起子撬开,放在显眼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
他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本书,眼睛却时不时地往门口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风雪依旧。
可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周建军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
看来,这丫头今天是不会来了。
也是,刚那个样,脸皮薄,估计是怕再来又要被他“欺负”。
他站起身,刚想去弄点晚饭。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
这动静又急又重,像是要砸门一样。
周建军眉头一皱。
肯定不是谭玉。
他走过去拉开门。
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寒气涌了进来,还伴随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建军!你看俺买啥了!”
王铁牛一脸兴奋地挤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油纸包。
那油纸包上还渗着血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生肉味。
“羊排?”
周建军扫了一眼,有些意外。
“鼻子够灵的啊!”
王铁牛嘿嘿一笑,把油纸包往桌上一扔。
“哐当”一声。
分量不轻。
他解开油纸,露出里面红白相间的羊排骨。
肉质新鲜,肥瘦相间,一看就是刚杀的好羊。
“六斤多!”
王铁牛伸出六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一脸的得意。
“花了我六块多钱呢!外加二斤肉票!”
周建军挑了挑眉。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铁牛是谁?
那是农场出了名的铁公鸡,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主儿。
平时连个素包子都舍不得买,今天居然舍得花六块钱买羊排?
这可真是天大的奇事。
“怎么着?”
周建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过了?还是受刺激了?”
“去去去!说点吉利话!”
王铁牛白了他一眼,脱下满是雪花的棉帽子,一屁股坐在炕沿上。
“俺这是想通了。”
他搓了搓冻僵的大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以前俺总想着攒钱,攒钱娶媳妇,攒钱回老家盖房。”
“哪怕自己勒紧裤腰带,也得把钱省下来。”
说到这儿,他冷笑了一声。
“结果呢?”
“差点便宜了那个姓汤的图钱的女人!”
他想起之前那一块钱的饺子钱,心里还是一阵肉疼。
“俺算是看明白了。”
“这钱啊,只有花在自己肚子里,那才叫自己的。”
“省吃俭用大半辈子,万一哪天两腿一蹬,或者是被哪个骚娘们儿给骗走了,那才叫冤呢!”
王铁牛拍了拍桌上的羊排,豪气干云。
“建军!晚上没事儿吧?”
“晚上喊保国,弄个铜锅,涮锅子去!”
周建军眼睛亮了亮,
“行啊。”
“妥了!”王铁牛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他点了根烟,又压低了声音。
“哎,你们听说了没?最近场里感冒的人老多了,好几个车间的都停工了。”
“听卫生室的人说,烧到四十多度的都有,老严重了。”
王铁牛心有余悸地咂咂嘴。
“多亏了咱们农场有青霉素,不然这回啊,指不定得死多少人呢。”
周建军心里一动,想到了谭玉。
这丫头在医院,应该很忙吧。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不远处。
是谭玉。
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袄,围着红色的围巾,低着头,脚步匆匆,似乎有什么心事。
王铁牛一看,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
他一拍脑门。
“哎哟!瞧我这记性!俺那屋窗户还没关呢!”
他抓起桌上的一把瓜子,冲周建军挤了挤眼。
“你们聊,你们聊!俺先走了啊!”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周建军和谭玉两个人。
周建军走到她面前,这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对劲。
很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
“怎么了?”
周建军的心猛地一沉,他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谁欺负你了?”
谭玉抬起头,眼圈红红的,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满是慌乱和无助。
她就这么看着他,嘴唇哆嗦着,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建军……”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带着一丝哭腔。
“我……我有了。”
这三个字,让周建军脑中轰然一响,整个人都愣住了。
足足三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非但没有惊慌,反而一把将谭玉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有了?”
“有了好啊!这是大好事!”
他的声音很大,胸膛震动,充满了喜悦和担当。
怀里的人儿身体很软,隔着厚厚的棉袄,都能感觉到她胸前的饱满和玲珑的曲线。
谭玉被他这反应弄懵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你……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周建军低头,看着她,眼神灼热又温柔,“这是我的种!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伸手,粗糙的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
“这事,我来安排。”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让谭玉慌乱的心安定了下来。
“我这儿有五百块钱,你先拿着。”
“明天,不,咱们现在就去你家!”
“我得当面跟叔叔阿姨提亲,这是规矩,也是尊重。”
“然后咱们就去农场打报告,申请结婚!领证!”
周建军的思路清晰无比,每说一句,谭玉的心就安定一分。
可一听到要去见父母,她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行!”
她猛地抓住周建军的胳膊,连连摇头。
“我爸妈会打死我的!他们要是知道我……我还没结婚就……”
她后面的话,羞得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