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莉莉还在轻声说着。
“在冷家住下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白天到处疯跑，晚上在你房间里一起偷偷吃藏起来的零食。”
“我们……还一起写了那首歌……”
她停了一下，呼吸里带着一点点轻轻的笑意。
“那三年，是我到现在为止，最快乐的三年……真的……真的很幸福……”
“明明有那么多人说，联姻只是交易，是利益关系，但我根本不在乎！”
“只要能一直待在你身边，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后来，大人们也开始正式谈起了婚约，说等到我再大一点，等到你成年，他们就会为我们定下婚事。”
“我那时还不太懂‘订婚’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我可以永远陪在你身边了……”
“可以一起生活……一起长大……一起玩闹……一起欢笑……在不用害怕被分开。”
她轻轻地笑了，笑的有些哽咽，让我的心中发堵
之后的事情不用她说我就已经知道了。
毕竟命运总是习惯在最温暖的时刻，出其不意地落下一刀。
严莉莉的声音果然低落下去，仿佛被什么压得越来越沉：
“就在家族准备开始筹备订婚仪式的时候……”
“噩耗传来了。”
“舞月姐姐在出任务的时候遭遇袭击……战死了……”
说完，她怔怔地坐在那里，像是连呼吸都忘了。
这种沉默的让人有些担心。
可就在我准备回头看她时，一道温热的力量，猛地撞上了我的后背。
严莉莉扑了过来，拼命的，死死地抱住了我。
然后她哭了，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压抑着，瑟缩着，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
“舞月姐姐去世以后你就变了！”
“你抛弃了以前的一切，音乐、摄影……你喜欢的一切，统统不要了！”
“每天……每天都只有修炼、修炼……甚至连睡觉都变得很少很少。”
“我去劝你，可你把我推开，让我走开……”
“我没有怪你……真的没有……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只是太痛苦了。”
严莉莉的声音颤抖着，泪水一滴又一滴的落在我的肩膀上，每一滴都烫的惊人！。
“那时我还在想……只要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只要有一天，等你走出黑暗你就会重新在乎我……”
“可是……霜哥……你变得太快了……”
“起初，你看我的眼神里还残留着一点温柔……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让我觉得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可是很快……你的眼中只剩下了冷漠……”
“冷得……像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可我还是没走……我告诉自己，是我太心急了……只要再等一等，霜哥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等到你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回来后……”
“我才发现我的那个霜哥早就不见了……”
她泣不成声。
“你变得陌生……仿佛你的整个世界都与我无关了。”
“你每一次出任务……身上的气息就更冷了一分……脸上的笑容就更少一分……”
“我追不上你了……”
严莉莉把脸深深埋进我的背上，指尖在我的胸膛微微颤抖着。
“最后……十四岁的我终于等来了你的诀别……”
“娃娃机啊……是你第一次带我偷偷跑出家门的时候……教我玩的东西。”
“那时的你很厉害！只用一个下午……就把娃娃机里的所有奖品都抓光了！”
“可今天，你连投币都不会了。”
严莉莉轻轻收紧抱着我的手臂，声音仿佛飘散在空气中。
“你真的……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了么？”
我闭上眼睛。
严莉莉的指甲仿佛尖刀一样扎在胸口，痛得呼吸都滞涩了半拍。
过了很久，我沙哑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勉强挤出来：
“抱歉……忘了我吧……”
“无论从前的我是什么样，从今以后我只能是现在的我……也只能是现在的我。”
严莉莉听后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只是苦笑了一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空灵：
“是啊，也是呢……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找回霜哥的心是个大工程……”
“大到……连最执着的人，也会觉得累的大工程……就算是我……也一样啊。”
严莉莉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其实……今天我真的很开心，是这么多年来最最开心的一天。”
“霜哥，可以让莉莉为你最后再唱一首歌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夜色如水，片刻后，严莉莉那凄美而温柔的歌声悄然响起。
在寂静的夜空下，缓缓回荡开来：
在最初的路口，风吹起了白色的蒲公英，
你牵着我的手，说要带我去看更远的风景。
在最初的夏天，蝉鸣在耳边不停，
小小的梦想，像阳光落入眼睛。
在最初的午后，偷偷写下的秘密，
被风藏进了树洞里，等待明天去追逐。
在最初的星空，许下了微小的心愿，说要一起数着星星，直到天明……。
谁~在~唱——着歌……驱~散——了寂寞，初次的约会你还记——得——么？
谁~在~约定——着……许~下——了承诺，呢喃的耳语成了谁的寄托……
我举起，双手，抓住微亮晨光，融化在，掌心——
我看见，花海，顺着风起波浪，流淌至——远方——
和你一起走过的路，就算迷路也不会哭。
跌跌撞撞也要笑着数，数那天边的星星，数那春风吹过的树。
和你一起走过的路，是献给明天的礼物，就算有一天，会彼此走散，也不忘，曾经，一起追逐的旅途。
不曾忘，不会忘，你就是我最初的温暖。
不放手，不回头，哪怕世界褪色，梦里，依然有你的笑容。
…………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花香味，像是她匆匆离去后遗落的气息。
我站在桌前，目光落在那本半开着的笔记本上。
《约会大作战2.0》。
我拿起它，不经意间翻开最后一页。
那一页几乎被涂得漆黑，只有在角落，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和霜哥，被窝约会。】
字的旁边还画着一个害羞到耳尖泛红的小人儿，抱着脸颊蜷缩成一团。
我一页一页往前翻去。
随着指尖掠过纸页的沙沙声，脑海里浮现起她离开前的最后几句话:
“魔焰的情报……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
“明天晚上之前……应该就能交差了。”
她笑着，眼底却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霜哥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
“我会试着放手的。”
“只不过拿了这么多年，恐怕……要多花一点时间……”
“所以……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好吗？”
我翻到一页写着“湖边计划”的地方，停顿了一下。
指尖微微用力，压住了那页微微翘起的角。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最后那句略带顽强的轻笑：
“不用担心我哦，霜哥。”
“严家会不会逼迫我？没那么容易。”
“为了成为你的助力，我……早就把自己变成了夜一鸣的实验对象。”
“短短几年，我已经掌握了人工巨兽的力量，就是那些巨蛇！”
“虽然用心血喂养有些辛苦，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
“如果家族逼得太甚……”
“我未尝，没有自己的选择。”
我缓缓地合上那本笔记本，手指收拢时，一阵尖锐的刺痛，毫无预兆地从胸口深处炸开。
痛得几乎窒息。
“……呃！”
我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半步，膝盖一软，整个人摔坐在床边。
冷汗瞬间涌上额头，胸腔像被撕裂了一样，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钝重而剧烈的疼痛。
仿佛有什么被长久压抑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决堤了。
我咬紧牙关，用一只手死死压着胸口，另一只手支撑在冰冷的地板上，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在那支离破碎的记忆深处，一个模糊而明亮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少女。
她的金发轻扬，碧眸璀璨，笑容是那么的明亮。
而现在……
她偏执、极端，温柔被扭曲成了疯狂，纯真被撕裂成了执念。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是我忘记了她……
是我抛弃了她……
是我让她独自一人，在漫长的黑暗里挣扎到遍体鳞伤！
悲伤，悔恨，怒意，怜惜，绝望……那些原本被我封印的情绪，瞬间将我吞没。
黑暗中，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声呢喃着：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