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阳城东,临湖小院。
温皇已然回到了他那方幽静的天地,彷佛从未离开过。广场之上,那足以颠覆一域格局的惊天风暴,于他而言,不过是投向湖心的一颗石子,所激起的,一圈无关痛痒的涟漪。他,依旧坐在湖边的青石上,手中,换了一卷古旧的竹简,看得津津有味,身前的炉火上,一壶新茶,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与院内的悠然闲适截然相反,院外,整个石阳城,已然彻底陷入了疯狂与混乱。
“骗子!萧凡是个骗子!”
“还我废矿!那丹药是毒药!”
“杀了他!他想断了我们所有人的道途!”
愤怒、恐惧与背叛,交织成了最可怕的火焰。那些,方才还将萧凡奉若神明的修士们,此刻,已化作了最凶恶的豺狼,疯狂地冲击着那座,早已人去楼空的炼宝台。石阳盟,这个,刚刚成立,看似坚不可摧的联盟,在温皇那轻描淡写的一手之下,瞬间,土崩瓦解,化作了一个笑话。
万象天市的情报主管,匆匆走入院中,他,甚至不敢高声喘气,生怕,打扰了眼前这位青衫男子的雅兴。他,恭敬地,立于温皇身后,声音,因极度的敬畏而微微颤抖。
“主上……一切,皆如您所料。萧凡,在柳如烟与石玄的拼死掩护下,已然逃离石阳城,不知所踪。广场之上,因争夺那堆‘废丹’而引发的踩踏与仇杀,已造成数百人伤亡。城中,人心惶惶,彻底乱了。”
“乱,是好事。”温皇,头也未抬,只是,轻轻翻过一页竹简,“不破不立。旧的秩序,不彻底打碎成齑粉,新的种子,又如何,能生根发芽?”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我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主上,已办妥!”主管,连忙躬身,“按照您的吩咐,万象天市已在城中,设立了数十个‘易物点’。公告,也已贴出——凡,持有‘乾坤万灵丹’者,皆可,前来兑换一枚‘涤尘丹’。凡,参与了石阳盟,提供了废矿者,皆可,凭借信物,换取等值的‘逍遥金票’,或,三枚‘涤尘丹’。”
温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端起了茶杯。
“哦?他们的反应,如何?”
主管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他们疯了!公告,刚一贴出,整个石阳城的修士,便如同潮水般,涌向了我们的易物点!他们,不仅,交出了手中的‘毒丹’,甚至,为了能多换几枚‘涤尘丹’,不惜,将自己压箱底的法宝、灵材,都拿了出来!他们,看向我们万象天市的眼神……那不是,看商人的眼神,那是,在看救世主!”
主管,永远也忘不了,那些,上一刻,还在咒骂逍遥阁的修士,在拿到那颗,能洗涤自身丹毒的‘涤尘丹’后,那种,失而复得,如获新生的狂喜与感激。
这一手,釜底抽薪,再施以恩惠,简直是,神来之笔!不仅,彻底瓦解了萧凡,最后一丝民心根基,更是,将整个西南矿区的散修,都变成了逍遥阁,最忠实的拥护者!
“意料之中。”温皇,轻呷了一口茶,语气,平淡得,象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群,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你给他们一杯毒酒,他们,会奉你为神。但,当他们,知道那是毒酒之后,你再给他们一杯清水,他们,便会,奉你为,再生父母。”
“人心,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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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里之外,一处,荒芜的乱石谷中。
“噗——!”
萧凡,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逆血,脸色,惨白如纸。他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方才,为了掩护他突围,石玄,当场自爆金丹,为他,换来了,一线生机。
“凡哥!”柳如烟,焦急地,将一股股精纯的木系灵力,渡入他的体内,眼中,泪光闪烁。
“咳咳……我没事。”萧凡,推开她的手,眼神中,却是,一片死寂。他,败了。败得,一塌糊涂。败得,连一丝翻盘的希望,都看不到。
那个,名为温皇的男人,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智慧的深渊。他,甚至,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武力,便将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希望,都碾得粉碎。
“小凡,莫要,心灰意冷!”
他胸前,那尊,光芒黯淡的万灵鼎中,火老的声音,急切地响起,其中,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颤栗!
“老夫,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他是谁?!”萧凡,猛地抬起头。
“他,不是人!”火老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或者说,他,所代表的,是一种,凌驾于‘力量’之上的,‘概念’!老夫,生前,曾在一卷,最古老的,记载着‘界外邪魔’的玉册中,见过类似的描述——他们,不以力称雄,而是,以‘智’,玩弄人心,颠覆规则,拨弄因果!他们,是,诸天万界,所有‘天命之子’的,天敌!是,‘天道’的,篡改者!”
“你,这次,面对的,根本,就不是一场商战!而是一场,‘天命’与‘逆天’的,博弈!你,输得不冤!”
“天命的博弈……”萧凡,喃喃自语,眼中,那死寂的灰烬之下,竟重新,燃起了一点,名为“不屈”的火苗。
“那又如何?!”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嘶吼道,“我萧凡,自微末中崛起,本就是,逆天而行!天,欲亡我,我,便逆天!命,欲欺我,我,便改命!一个温皇,便想让我,就此认输?绝无可能!”
“好!好!好!”火老,欣慰地大笑起来,“不愧是,老夫选中的人!小凡,你听着!此地,不宜久留。向南,去‘南荒妖域’!那里,是逍遥阁,势力最为薄弱之处,亦是,最混乱,最不讲规矩的地方!温皇的智慧,在那片,弱肉强食的丛林里,将会,大打折扣!”
“老夫,会,倾尽所有,助你,寻找上古妖神传承,重塑你的根基!待你,神功大成之日,便是,你我,卷土重来,再战温皇之时!”
萧凡,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搀扶起柳如烟,看了一眼,石阳城的方向,那双,锐利的眸子里,所有的屈辱与失败,都化作了,一道,刻骨铭心的烙印。
“温皇……逍遥阁……”
“今日之赐,萧凡,毕生不忘。”
“——我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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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湖小院内,温皇,将杯中最后一滴茶水,饮尽。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彷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落在了,正向南荒逃窜的,萧凡的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彷佛,棋手,看着一颗,终于,按照自己预想的路线,移动的棋子般的,满意笑容。
“主上?”情报主管,不解地,看着他。
“无事。”温皇,轻摇羽扇,重新,拿起了那卷竹简。
“只是,为一个,有趣的‘实验品’,找到了,一个,更合适的‘观察室’,而感到,欣慰罢了。”
“南荒妖域……呵,那里的‘水’,可是,比这里,要深得多,也,有趣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