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刘博达的话,宋璟言原本紧抿的唇线瞬间垮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心
“真就……一点转圜的办法都没有了?”
刘博达夹着烟往消防通道的墙壁上一靠,重重吸了一大口,
烟丝在纸卷里滋滋燃烧,随后缓缓吐出一团浓密的白雾,将他半张脸笼罩。
他眯着眼看宋璟言,声音慵懒:“有啊。”
“有?”宋璟言像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那刘主任……不,刘伯父!您一定能想办法,帮个忙行不行?”
刘博达忽然直起身,夹着烟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宋璟言的胸口,
“我凭什么帮你?你小子刚才还跟我贫嘴,这会儿倒想起求我了?”
宋璟言愣了愣,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不过他反应极快,不过两秒,脸上就换上了一副谄媚又讨好的笑,
“哎哟,刘伯父!你这话说的,我那不是跟您闹着玩嘛!你是我长辈,更是我未来的老丈人,不帮我帮谁啊?”
刘博达脸上的严肃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调侃:“你啊!真是个滑头!用着了就伯父长伯父短,平时连个称呼都没有,这会儿倒会攀关系了?”
刘博达忽然弹掉指间的烟蒂,火星在昏暗的消防通道里划过一道弧线,
“我没有办法,但是你有!”
宋璟言眉峰猛地一蹙,眼神紧紧锁着刘博达,静待下文。
“给依一打电话。”刘博达抬眼看向他,
“让她去求她外公孙伯云。他是咱们整个脑外科领域的权威,国内好多着名的脑外科医生都是他的学生,曾副院长便是其中之一,他一句话的事儿。”
宋璟言瞳孔骤然一缩,瞬间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掏出手机,拨通了刘依一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边传来刘依一带着运动后微喘的清亮嗓音,还夹杂着轻轻的笑声:“喂?璟言?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我啦?”
宋璟言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额角挂着晶莹的汗珠,运动服的领口被浸湿了一小块,正一边擦着汗,一边歪头夹着手机,眼底满是笑意。
但此刻他没心思调侃,语气急促:“依一,有点事要你帮忙!宁小米的爷爷住院了,就在咱们滨城市医院,是脑动脉瘤破裂,急需手术!”
“宁小米?”刘依一的笑声瞬间停了,语气立刻严肃起来,“严重吗?她现在怎么样?”
“情况特别危急!”宋璟言的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语速飞快,
“能做这手术的只有市医院曾副院长,可排期排到下星期了,根本等不及!刘叔说,只有你外公孙伯云开口,才能让曾副院长加塞手术……依一,你能不能跟外公说说,帮个忙?”
“好啊!”刘依一的声音脆生生的,没半分拖泥带水。
宋璟言反倒顿了顿,眉梢微挑带了点试探:“你不介意我帮宁小米?就……不吃醋?”
“噗嗤——”银铃似的笑声从听筒里滚出来,语气娇俏,
“吃什么醋呀?我帮的又不是她,是我男朋友!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向来高傲,这辈子能让她动半分醋意的,唯有沈芙薇。
可那道曾让她在意的威胁,早就是过眼云烟了。
至于宁小米,她对自己的男朋友,有着十足的信任。
宋璟言又说了几句很快挂断通话,转身时,见刘博达还站在原地,身影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他走上前,认真道:“谢谢伯父。”
刘博达摆了摆手,喉结滚了滚,像是酝酿了许久才开口:“有空吗?陪我吃顿便饭?”
宋璟言这才看清,他鬓角的白发像被秋霜染过,脊背也比上次见时佝偻了些,整个人透着股挥之不去的颓废。
“我这次回来行程排得满,怕是要等寒假才有空了。”
没听到直接拒绝,还被定下了具体时间,刘博达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点了点头,
“你在学校的那些报道,我一直关注着……我等你放寒假。”
这话没头没尾,宋璟言眉峰拧起,目光在他憔悴的脸上扫过
“伯父,你状态不太对,刘东东他……还好吗?”
这话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刘博达的心脏。
他猛地皱紧眉头,声音陡然发紧,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刘东东不是我儿子,是蓝珊珊和别人的!”
这些事像块巨石压在他心头,从发现真相到办离婚,他在医院里守口如瓶,连身边最亲近的同事都不知道,他早已孑然一身。
此刻说出口,情绪复杂,既盼着刘依一母女看到他的下场,能软化态度改善关系;
也盼着宋璟言,能守住自己的爱情,别重蹈他的覆辙。
宋璟言只是一怔,瞬间明白了他颓废落寞的根源。
但他很快收回思绪,轻声道:“伯父保重,等我放假,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快步离开。
再回到病房时,护士已经在通知众人,准备送老爷子进手术室。
众人再看向他的目光变了,先前的迟疑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实打实的惊讶,混着几分藏不住的佩服,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宁立伟快步走上前,双手在身侧搓了搓,语气里满是感激:“璟言,这次真是谢谢你!”
“客气了。”宋璟言语气平淡,眼底却藏着几分分寸,
“刘依一的外公是曾副院长的恩师,我只是传了个话。一会儿见到曾副院长,你们亲自谢他就好。”
这话听着云淡风轻,但宁立伟又怎会不懂。
宋璟言帮着牵了线,但该有的礼数,宁家自然要跟上。
他连忙道:“璟言,今天我就托大当回长辈,中午务必留下来吃顿便饭!”
宋璟言知道他想道谢,却还是微微欠身,语气诚恳却坚定
“宁叔,我这次回来真有要紧事,咱们下次再聚。”
说罢,他不再停留,抬步就要走。
宁小米的大伯、姑姑们见他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本事,也连忙围上来,脸上堆着热络的笑:“璟言既然不留饭,我们就不勉强了!但今年过年,你一定要上门啊!”
滨城人说的“上门”,从来都是女婿过年拜访岳家的说法。
他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没打算解释,只是抬手敷衍地挥了挥:“好,一定来!”
最后,宁小米挽着叶知希的手,一路送他到住院部楼下,
冬日的寒风刮过,卷得两人的长发肆意翻飞,可宁小米眼底深处却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天太冷了,别送了,早点回去。”宋璟言抬手摆了摆,声音裹着风的凉意,却透着温柔,
“明天咱们再一起返校。”说罢便转身要走。
宁小米抿着唇,下唇几乎要抿出白印,欲言又止,终还是只是用力挥了挥手,轻声道:“再见!”
直到宋璟言的奔驰车汇入车流,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宁小米才缓缓收回视线,转身往回走。
叶知希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眉头紧皱着,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不忿,显然是替她不值
“小米,学校里那么多男生把你当女神似的捧着,你眼皮都不抬一下,偏偏对宋璟言这种人上心,我真是想不通!”
宁小米把双手深深插进红色羽绒服的兜里,那衣服宽大得像裹了层暖云,下摆一直扫到小腿,在寒风里晃出一点亮眼的红。
她没应声,只是拉着叶知希往住院部后面走,停在一扇僻静的玻璃窗边。
周围静悄悄的,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轻了些。
朝阳刚好爬过楼顶,金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淌进来,在地上织出暖融融的光斑。
宁小米沐浴在光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兜口的绒边,缓缓开口,
“从小到大,身边的男生都把我当成中心,百般迁就,刻意讨好。
时间久了,也养成了骄傲的性子,觉得谁都配不上我。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心里永远是空虚的。
其实我也盼着,能有一段甜蜜的爱情,把那个空缺填上。”
她顿了顿,眼底泛起一点细碎的光:“直到那次旅城活动的大巴上,我刚好坐在他旁边。
他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可我偏偏就注意到了他。
从那以后,再见到他,眼里就像自动加了层滤镜和闪耀的光环。
可能我喜欢的不是他这个人,更多的是我内心中幻想出来的那个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