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那表情，精彩得跟开了染坊似的。先是震惊，眼珠子瞪得溜圆，差点脱眶而出。然后是茫然，仿佛听到了什么天书奇谭，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最后，一丝极其微弱、但又无法抑制的……兴奋和好奇，如同初春的嫩芽，颤巍巍地从那一片震惊与茫然的冻土里钻了出来。
“组…组队？团购…上榜？八折…功德？” 申公豹的声音干涩无比，像是砂纸在摩擦石头。他下意识地重复着牛德话里最刺耳的几个词，手里的拂尘无意识地甩动着，显示出内心的极度不平静。“阐截一家…组队闯天涯…团建…艺术？”
他猛地甩了甩头，似乎想把这套离经叛道的邪说甩出脑子。“荒…荒谬！简直是荒谬绝伦！上榜封神，乃是天道注定之劫数，何等严肃庄重之事，岂能…岂能如同凡俗集市买卖一般，讨价还价，还…还团购打折？成何体统！”
虽然他嘴上斥责着“荒谬”、“不成体统”，但那眼神里的光，却骗不了人。那是一种被全新世界、全新玩法强烈冲击后，本能产生的、混合着恐惧与渴望的光芒。牛德这套说辞，就像是往一锅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在他心里炸开了锅。
牛德一看他这反应，心里立马有底了。不怕你骂，就怕你无动于衷！骂，说明听进去了，而且被震撼到了！
他立刻摆出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痛心疾首地说道：“哎！申道友啊申道友！所以说，你这格局，还是没打开啊！难怪元始圣人他老人家……唉！” 他适时地刹住车，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让申公豹自己去品那未尽之语里的“深意”。
果然，一提元始天尊的“偏见”，申公豹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几分，那点抗拒也随之松动。
牛德趁热打铁，忍着肋下的抽痛，又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语气却更加推心置腹：“申道友，你仔细想想！天道！天道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平衡！是秩序！对不对？”
申公豹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是玄门基本常识。
“那封神榜是干嘛的？不就是给天庭招人，建立新秩序吗？” 牛德循循善诱，“一次性招一个人，和一次性招一个团队，哪个效率更高？哪个更有利于天庭快速搭建班子，稳定洪荒秩序？这功劳，能一样吗？”
“这……” 申公豹愣住了，眉头紧紧皱起，开始顺着牛德的思路往下想。好像…是有点道理？
“再说那功德！” 牛德眼睛一眯，露出一种“哥俩好分享商业机密”的表情，“天道发放功德，也是要计算成本效益的！你拉一个人上榜，天道给你一份功德。你一次性拉一个五人小队上榜，天道难道还会抠抠搜搜地只给你一份半？那得多麻烦！按常理推断，怎么也得给个团购价吧？就算不打八折，打个九折，那也是一笔额外的进项啊！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更何况是天道功德！”
申公豹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些。功德！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谁嫌多？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牛德图穷匕见，猛地一拍大腿（结果拍到伤处，疼得自己一哆嗦，强行忍住），语气变得无比肃穆，“道友你那‘道友请留步’，威力无穷，因果深重，这一点贫道是深深佩服的。”
先捧一句，让申公豹脸色稍霁。
“但是！” 牛德话锋一转，“你这神通，每次只针对一个人，效果是点对点的。累不累？效率低不低？而且针对性太强，容易拉仇恨啊！你想，你每次都只留步一个人，让他孤零零去应劫，他那些同门师兄弟、亲朋好友怎么想？是不是会觉得你申公豹道友专门针对他们？这怨气因果，不都结到你一个人头上了？”
申公豹脸色微变，显然被说中了心事。他这神通，威力是大，但背后被人戳脊梁骨、甚至暗中诅咒的次数也不少。
“可要是换成‘道友请组队’呢？” 牛德声音充满诱惑，“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你不再是送一个人去倒霉，你是邀请一群人一起去奔前程啊！是天庭编制的铁饭碗！是光明大道！虽然过程可能有点小坎坷（应劫），但结果是好的嘛！”
“你想想那场面！” 牛德挥舞着牛蹄，开始描绘蓝图，“你遇到一群截教道友，或者阐教同门，甚至一些散修高手。你热情洋溢地喊一嗓子：‘道友们！请组队！天庭招新，待遇优厚，名额有限，先到先得！组团报名，更有功德折扣惊喜！’”
“这听起来是什么感觉？是邀请！是机遇！是共赢！虽然本质上可能…嗯…差不多，但听起来是不是顺耳多了？显得你申公豹道友不是在坑人，而是在给大家介绍工作机会啊！这格局，这境界，是不是一下子就上去了？那些被你‘组队’成功的道友，说不定还得谢谢你给他们指了条明路呢！这因果怨气，是不是就能少结很多？甚至还能结下点善缘？”
申公豹彻底听呆了。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疯狂消化着牛德这套“魔鬼的逻辑”。把坑人应劫，包装成介绍工作？把强制留步，美化成邀请组队？把天道劫数，比喻成团购打折？
荒谬！太荒谬了！
但是…但是为什么…听起来又他娘的这么有道理？！
好像…真的可以试试？
那种打破常规、颠覆传统的强烈诱惑，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一声“道友请组队”喊出，不再是引来惊恐和戒备的目光，而是…疑惑、好奇，甚至…有点跃跃欲试？
元始师尊如果看到自己不是一个个坑杀截教仙，而是成建制地往天庭“输送人才”，还会觉得自己只会旁门左道、难堪大任吗？
一想到元始天尊可能会露出的惊讶甚至赞许的表情（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申公豹就觉得一股热流涌遍全身，连呼吸都灼热了几分。
他看向牛德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戒备、疑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朝闻道”般的激动和崇拜。
高人啊！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看似荒诞不羁的言行背后，隐藏着对天道、对人性、对洪荒职场规则的深刻洞察！自己那点怨气和小心思，在这位牛德道友面前，简直幼稚得可笑！
“牛…牛道友！” 申公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一把抓住牛德的…前蹄（差点把瘸腿的牛德拽倒），眼神灼灼，“听君一席话，胜修千年道！公豹…公豹悟了！以前是公豹钻了牛角尖，只知怨天尤人，却从未想过从自身做出改变！今日得道友点拨，方知大道无穷，变幻莫测！这‘道友请组队’…妙！实在是妙啊！”
他激动得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拂尘甩得呼呼生风，差点打到旁边偷摸揉腿的牛德。
“格局！这就是格局！” 申公豹喃喃自语，越琢磨越觉得牛德的话蕴含着无上妙理，“不再是一对一的因果纠缠，而是一对多的团队引领！不再是阴郁的算计，而是阳光下的…团建！妙！太妙了！”
牛德看着申公豹这副打了鸡血的样子，心里暗暗抹了把冷汗。忽悠成功了！还好这豹子精怨气虽重，但脑子似乎不算太灵光，而且渴望认同和搞事的心足够强烈。
他干咳两声，把激动得快要上天的申公豹拉回现实：“咳咳，申道友，悟了就好，悟了就好。不过，理论再好，也需实践检验。光说不练假把式，你这新神通…要不要找个机会，试试效果？”
申公豹猛地停住脚步，眼睛亮得吓人：“对！试试！必须试试！”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这全新的“大道”，已经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目光如电，四下扫射，寻找着合适的“有缘”目标。很快，他就锁定了不远处山崖下，一只正在悠闲啃着灵草、长得膘肥体壮、看起来脑子就不太灵光的洪荒野山羊精。
这山羊精修为低微，灵智未开多少，正是绝佳的试验品！
“就它了！” 申公豹一指那山羊精，语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一丝诡异的“热情”。
牛德心里默默给那只无辜的山羊精点了根蜡，面上却鼓励道：“好！申道友，尽管放手施为！贫道在此为你护法！记住那种感觉：邀请！机遇！团购！共赢！”
申公豹重重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他摒弃了以往施展“道友请留步”时那种阴郁、算计、带着强烈个人怨念的意念，开始在脑海中疯狂构筑牛德灌输的那套“团建理论”。
组队！团购！功德！前程！阐截一家亲！
一种全新的、带着点狂热和…莫名沙雕气息的意念，逐渐注入到他神通的核心法则之中。
他面向那只毫无察觉、还在傻乎乎啃草的山羊精，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热情、实则看起来有点扭曲的笑容，然后气沉丹田，用饱含“期待”与“邀请”的嗓音，朗声喊道：
“前方那位羊角道友！请留步！啊不——”
他猛地想起技能升级，立刻改口，声音更加洪亮，甚至带上了几分推销般的热情：
“道友！请组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