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阳光难得慷慨地洒满了城市。福喜早早起床，拒绝了老爹董盛顺要“全程陪同考察未来孙媳妇”的强烈要求（并再次以“断供纸钱”相威胁），独自踏上了前往城郊刘晓的奶奶家的公交车。
刘晓的奶奶家位于城市边缘的老街区，房子带着岁月的痕迹，门前有个小小的院子。
刘晓的奶奶是个满头银发、精神却还不错的小老太太，听说福喜是为了张奶奶的事来的，热情地把他迎进了屋，泡上了热茶。
“福喜啊，你打听张大姐家那棵老枣树？”
刘奶奶坐在藤椅上，眯着眼回忆，“张大姐走之前那阵子，是有点怪。总爱坐在院子里，对着那棵枣树发呆，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念叨什么？您还记得吗？”福喜连忙问。
“记不全喽，”刘奶奶摇摇头，“就听她老说什么‘秀芬妹子’…‘对不住’…‘东西在底下’…‘该给你了’…翻来覆去就这几句。问她吧，她就摇头叹气，说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说也说不清。”
秀芬？福喜记下了这个名字。看来张奶奶的心结，就在这个叫“秀芬”的姐妹身上。
“那张奶奶有没有说过，‘东西’具体是什么？埋在枣树底下哪里？”福喜追问。
“那倒没细说，”刘奶奶想了想，“不过有一次，她指着枣树靠西边那个大根瘤子说，‘就在那疙瘩下面，埋得深着呢，得挖。’ 说完又叹气，说‘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找不找得着人咯。’ 听着怪心酸的。”
靠西的大根瘤子…埋得深…福喜心里有了数。
看来关键就是找到那个“秀芬妹子”，并把埋在枣树下的东西交给她。可人海茫茫，一个几十年前的老姐妹，去哪里找？
“奶奶，您知道这个‘秀芬妹子’全名叫什么？大概多大年纪？以前住哪儿吗？”福喜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全名？”
刘奶奶努力回忆着，眉头皱得紧紧的。
“好像…好像听张大姐提过一嘴，姓王？李？还是赵？哎呦，年纪大了，真记不清了！就知道张大姐叫她‘秀芬妹子’，说她们年轻时候好得跟亲姐妹似的，一起进纺织厂做工，一起吃苦。后来…好像闹了点别扭？具体为啥，张大姐也没说。再后来，听说秀芬妹子嫁得远，搬走了，就断了联系。算算年纪…要是还在的话，怎么也得八十多了吧？”
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只有一个模糊的“秀芬”，一个大概的年龄范围，一段尘封的姐妹情谊和一个可能存在的“心结”或“遗憾”。
福喜谢过刘奶奶，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刘家。站在张奶奶家那扇贴着封条、略显破败的院门前，隔着低矮的院墙，能看到那棵高大的老枣树，枝干虬结，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靠西边那个巨大的根瘤，像一只沉默的眼睛，注视着院外的世界，也守护着地下的秘密。
“爹，”福喜在心里呼唤，“有线索了。张奶奶的姐妹叫‘秀芬’，大概八十多岁，以前一起在纺织厂做工，后来闹别扭断了联系。东西就埋在枣树西边那个大根瘤子下面。可人…怎么找？”
董盛顺的魂体立刻从福喜身后飘了出来（他果然还是偷偷跟来了），绕着老枣树转了一圈，金牙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秀芬…八十多…纺织厂…这范围也太大了。不过…”
他飘到福喜面前，“既然是张老太的心愿，地府那边肯定有记录！等爹晚上回下面报道的时候，溜去查查‘和谐阴阳联络处’的档案！说不定能找到这个王秀芬…呃…李秀芬…赵秀芬…的生卒年月和最后住址！总比你在阳间大海捞针强！”
这倒是个办法。福喜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有个方向。
“不过儿子，”董盛顺话锋一转，金牙咧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找人归找人，下午的约会可别忘了！两点公园东门！爹虽然答应离远点，但精神上支持你！加油！争取把方姑娘的心也‘埋’咱家老董家的‘树’底下！”
“爹！”福喜刚下去的脸热又“腾”地上来了。他赶紧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才没好气地瞪了老爹一眼，“你能正经点吗？这是你的工作！地府的KpI！”
“嘿嘿，工作生活两不误嘛！”董盛顺理直气壮，“你看，你帮张老太完成心愿是KpI，跟方姑娘培养感情，解决个人问题，提升阳间幸福指数，不也是间接为‘阴阳和谐’做贡献嘛！爹这叫…统筹兼顾！”
福喜：“……”
他竟无言以对。这老爹死了之后，逻辑倒是越来越“鬼才”了。
... ...
下午一点五十分，城南文创公园东门。
福喜提前到了，站在一棵开满粉色花朵的晚樱树下，莫名有些紧张。他特意换了件干净的浅蓝色衬衫，头发也认真打理过，努力想把银行社畜的疲惫气息压下去。
阳光正好，微风和煦，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淡淡的花香。公园里游人不少，大多是年轻情侣或带着孩子的家庭，欢声笑语，充满了周末的闲适氛围。这环境，确实比方婉婷之前提过的爬山要轻松浪漫得多。
福喜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跳。脑海里，董盛顺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老神在在的指点：“儿子，放松！挺胸抬头！拿出你搞定王扒皮的…呃…拿出你搞定赵城南的自信来！记住，爹在…呃…爹的精神与你同在！十点钟方向！来了！”
福喜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方婉婷正从公园入口处走来。她换下了银行制服，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棉麻连衣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外面套了件淡绿色的针织开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化了点淡妆，比上班时更添了几分清新柔美。她手里还拿着两杯饮料，正笑盈盈地朝这边张望。
看到福喜，她眼睛一亮，笑容更加明媚，快步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吗？”方婉婷将一杯冰凉的柠檬茶递给福喜，声音清脆悦耳，“给你买的，冰的，提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