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当场愣住了，嘴巴张得老大，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眼睛死死地瞪着姜海，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敢如此直言不讳。
这哪里是提意见，分明就是当着面扒他的皮！
把他这个一市之长当成什么了？空气？还是擦鞋垫？
李达康气得手抖得厉害，手指直接戳向姜海：“你 ——”
姜海却笑了，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达康书记，别着急发火。我不是在骂您，而是在给您分析利弊。”
“丁义珍逃跑的时候，您在哪里？”
“陈清泉呢？贪污的证据确凿，堆积如山，是我们反贪局动手抓的人，您当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两个人，可都是在您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干部。您作为领导，难道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再说了，除了这两人，反贪局现在掌握的线索，有七八条都与京州官场有关。您猜猜，哪个不是您提拔的人？”
他转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沙瑞金：“沙书记，我这话，可有半句假话？”
沙瑞金愣在原地，只感觉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
他着实没想到，姜海会如此不留情面。
可仔细一品这些话，却又觉得句句在理 —— 没错啊，事实就是如此。
丁义珍跑了，项目烂尾，陈清泉落网，还连带牵出了一大片。
李达康，确实难辞其咎。
但沙瑞金不能当着李达康的面拆他台。
沙瑞金轻轻清了清嗓子，放缓语调说道：“小姜啊，你这话说得确实有点重了…… 不过出发点也是为了汉东的声誉着想。”
“你这么一讲，我也明白了，达康啊，你确实得把干部管理这根弦给绷紧了 —— 要是干部队伍带偏了，经济搞得再好，那也只是空中楼阁，毫无实际意义。”
李达康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心里憋屈得想反驳几句，可喉咙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沙书记，我明白了，以后一定会严加管理。”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就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了姜海脸上。
那眼神犹如淬了毒的利刃，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姜海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若不是沙瑞金在场，他恐怕当场就会掀桌子发作。
李达康心里反复翻腾着一句话：
姜海，你给我等着。
我定要让你知道，在这京州，到底是谁说了算。
然而，还没等他想出对付姜海的办法，姜海又张嘴说话了。
“沙书记，接下来要说的事，我只能单独跟您讲。”
李达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什么？！
他本来满心期待着能听听姜海还能抖出什么惊人猛料，是跟抓捕陈清泉有关呢，还是又发现了什么新证据？
结果姜海居然要直接绕开他，和沙瑞金单独密谈？
这摆明了是把他当成外人，拿他当猴耍啊！
李达康只觉得胸口烦闷得厉害，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可话还没说出口，沙瑞金就转过头来：
“达康，既然如此……”
李达康没等他说完，便猛地一点头：“行，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一脚踢开椅子，头也不回地大步冲出门去。
临走时，他那恶狠狠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姜海，仿佛要把他的面容深深地刻进自己的骨髓里 —— 你给我等着，这笔账我跟你没完。
门 “砰” 的一声关上后，沙瑞金立刻压低声音说道：“姜局长，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这儿没别人了。”
此时的他，脸色紧绷得厉害。
他身为省委书记，倒不是怕官员贪污，而是担心贪污的风气蔓延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牵连到那些不该牵扯的重要人物。
姜海点点头，神情严肃而凝重。
“沙书记，事情和高育良有关。”
他一开口，沙瑞金的眉头就猛地皱了起来。
“陈清泉在吕州担任秘书的时候，是高书记亲自带的人。”
“在审讯过程中，他全都交代了。但他交代的可不只是自己的事 —— 他还提到，高书记在吕州任职期间，有几笔资金的流向以及项目的审批，根本无法在明面上说得通。”
“他作为秘书，清楚每一笔资金是如何运作的，也知道每一份文件上签的是谁的名字。”
“所以我已经申请对高育良同志展开初步调查。” 很快我就查明，高育良在吕州当书记的时候，拍板了一个规模极大的项目 —— 月牙湖美食城。
姜海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掏出几叠文件，“啪” 的一声摊放在沙瑞金面前，声音虽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砸人：“沙书记，您看看，这月牙湖可是吕州的标志性景点，更是汉东的一块招牌！要是在这儿盖一片供人吃喝玩乐的综合体，别说游客了，恐怕连湖里的鱼都得另寻他处。”
“这个项目一公布，整个吕州都炸开了锅。九成以上的干部站出来表示反对，就连省里都听闻了风声，根本没人敢轻易点头同意。”
“可奇怪的是，当时最坚决反对这个项目的，就是市长李达康。结果呢？他刚放下狠话，没过两个月，就调走了，去了林城。”
姜海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丝苦笑。
刚才他还和李达康吵得不可开交，但说实在的 —— 人家李达康在昌州可是冒着风险坚决抵制过这件事的。
那阵子李达康没少挨骂，赵立春甚至差点和他翻脸，两人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可等李达康前脚刚走，这个项目立刻就一路绿灯。
“他刚调走，审批就通过了，盖章的速度快得就像在印豆腐一样。手续齐全得离谱，竟然连一个提出质疑的人都没有。”
“但我调查发现，那些盖章的流程，全都是伪造的！有人编造虚假资料，有人相互串通进行审批，一环扣一环，就像打牌一样，一张接一张地往上堆砌。”
“我还亲自去了月牙湖现场。湖水发黑，上面漂着一层油花，湖岸边堆满了垃圾。当地村民说，以前湖水干净得能直接捧起来喝，现在用来洗手都怕把手给烂掉。”